飄天文學 > 不純臣 > 第 527 章 五二五
    剛纔紀逐鳶看到了自己被帶走,應該很快就會趕到,還是他已經趕到了,在等待時機?沈書疑神疑鬼地往窗戶上看了眼。

    塔爾古金面有慍色,正要上前揪沈書的膀子,被愛猷識理達臘制止。

    沈書回過神,謙卑地向皇太子做禮,卻沒有行跪拜大禮。

    愛猷識理達臘雙眉微揚,嘴角上翹,不以爲忤,反而點着頭笑了起來:“斯欽巴日擇了你來做他的關門弟子,想必也有你的獨到之處。你師父叫你進京,是有什麼話要講給我父汗聽吧?”

    沈書賠着笑,低頭回話:“師父只是叫我進京,讓皇帝陛下瞧瞧小民生成什麼模樣。”

    “哦?你是有三隻眼睛還是四隻鼻孔?”愛猷識理達臘好整以暇地靠坐在椅中,派悠然自得,手抓着腰上的掛瑪瑙珠子把玩,眼角餘光瞬也沒有離開沈書,邊打量他,邊像在思索什麼事情。

    愛猷識理達臘看沈書只是笑,沒有接話,換另邊靠坐着,換了個話題問:“你師父現在在什麼地方?”

    “師父的行蹤,向來不許任何人過問。”穆華林神出鬼沒,人盡皆知。果然,沈書看見愛猷識理達臘理解地點了下頭,似乎接受了這個說法,他的手仍在那串珠子上繞圈。

    “你什麼時候進宮?”

    愛猷識理達臘說話同時,塔爾古金向前走了步,渾身散發着凜然威勢,他嘴角斜撇,既是輕蔑,也是威脅。

    這沒什麼好隱瞞的,沈書索性照實說了,穆華林讓他進京後去找自己曾經的部下,安排進宮覲見。

    “是他的人。”塔爾古金聽說那名怯薛的名字,低聲朝愛猷識理達臘說。

    “明日卯時。”愛猷識理達臘重複道,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沈書,“你師父沒有叫你帶什麼東西給我父汗?”

    沈書茫然擡頭。

    愛猷識理達臘看到他的神色,心中有了判斷,說:“明天見完我父汗,塔爾古金會在宮門外等你,屆時你跟着他過來,我們再談。”愛猷識理達臘根本不給沈書多說句話的機會,吩咐完便讓塔爾古金送沈書出去。

    直到走出院門,側旁閃出來個人影,沈書看清是紀逐鳶,連忙做個手勢。紀逐鳶順勢抓住沈書的手腕,將沈書帶入懷裏,兩人隱在片花木陰影中。

    男孩清脆的笑聲帶着幾分撒嬌的親暱,半推半就地被喫醉酒的賭客按在牆上胡亂親吻,男孩腰上的佩飾碰撞出雜亂的響聲。

    沈書腳底下踩到樹枝,咔擦聲。

    幸而那兩人正片火熱,根本聽不見這細微的動靜。紀逐鳶示意沈書跟上,兩人矮身從空隙中穿出草木交纏的花園,走到石子小路上,這才鬆了口氣。紀逐鳶摘去沈書頭髮上的樹葉,視線久久停留在他的臉上,滿臉擔憂。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兩人直走出很遠,回到吵得人耳朵疼的賭坊內,沈書安撫地抓着紀逐鳶的手臂,在他耳畔低語。

    紀逐鳶點了點頭。

    沈書和紀逐鳶剛走進堂子裏,便有站在樓梯旁的兩個蒙古大漢走來。

    “跟上他們。”紀逐鳶側低頭說。

    四人視線短暫相接,那兩人話也不多說,就朝樓上走去。

    紀逐鳶勾住沈書的手指,牽着他起上樓,到二樓時鬆開沈書的手,他走在沈書前面,手按在劍鞘上,戒備地回頭越過沈書的肩頭,看了眼沈書身後,再看樓下。

    滿堂的賭客醉生夢死,銀錢與骰子聲震耳喧天。

    沈書則四處打量二樓的情形,賭坊二樓排都是房間,每間房的房門都關着,那兩名大漢帶他們走到盡頭。

    紀逐鳶使了個眼色。

    沈書站住腳。

    其中人推門進去,另人就在門外,雙手交疊握在身前,上下打量沈書和紀逐鳶,眼神無比傲慢。

    這讓沈書立刻想到塔爾古金,蒙古人的個子並不很高,但他們總是下巴微揚,細長的眼睛夾成條縫,彷彿你是他眼縫中的只蒼蠅。

    穆華林長得並不很像蒙古人,他曾說他有半漢人血統,其實並不很像漢人和蒙古人的後代,有那麼點像西胡人,卻又不像康里布達那樣典型。沈書飄遠的思緒被門裏出來的蒙古人打斷。

    那人操着生硬的漢話讓沈書和紀逐鳶入內。

    進門時紀逐鳶短暫地握了下沈書的手,十分小聲地對着沈書的耳朵說了句:“別怕。”

    沈書並沒有害怕,但進門,撲面而來的濃烈的藏香還是讓沈書皺了下眉頭。

    室內竟坐着名僧侶,白髮白鬚,額頭刻着深深的皺紋。沈書目測眼前這名半垂雙眼,手持念珠的僧人至少有七十多歲。他盤腿坐在蒲團上,面前放着個四四方方的箱子,箱子看上去樸實無華,木頭被人摸了不知道多少遍,表面的色澤光潤但灰暗,包漿看着有年頭了。

    但這大小,讓沈書很難不聯想到件所有人都在爭奪的寶物。

    “雲都赤託我保存此物,我將它帶到過許多地方,從未打開看過。既命二位來取,想必你們都知道是什麼,不妨在此驗貨。”僧人見沈書和紀逐鳶無動於衷,又道,“待你二人離去,老僧的使命已盡,便不再理會任何凡塵俗務。”

    “打開看看?”得到沈書點頭,紀逐鳶眼神示意沈書站到側旁。

    雖然沈書不覺得這小小的木匣裏能藏什麼機關暗器,還是照紀逐鳶的暗示讓開了。

    紀逐鳶拔出腰間的劍。

    如果木匣裏沒有暗器,這舉動委實有點小人之心。沈書看了眼那老僧,老僧彷彿入定般,已經閉上了雙眼,他的眼皮耷拉下來,像在臉上凹出來兩個坑洞。

    木匣蓋子被劍鋒挑開。

    沈書眼皮跳了下,驚疑不定地看了眼紀逐鳶。

    紀逐鳶拿起匣子裏的東西,目光掃了眼印章底部,疑惑地皺眉,盯了半晌,最後連頭都歪了起來,眉頭越皺越緊。

    “這寫的什麼鬼東西?”

    看出那是方寶璽,沈書心中大概就已經有數了,想不到大家遍尋不得的傳國玉璽會在這裏,只是這會不會又是塊假的玉璽?沈書從紀逐鳶手上接過玉璽,仔細看了看,字沒錯,是既壽永昌那塊,但上次那塊字兒也沒錯。沈書不是鑑寶大師,看不出什麼門道來,便問老僧要了塊綢子,將寶璽仔細包好,重新放回木匣中,再在木匣外面包上厚厚塊布,叫紀逐鳶拎在手上。

    “多謝大師了。”此時紀逐鳶已經退出門外,沈書雙掌合十,對老僧行禮。

    那老僧擡起眼皮看他,他的眼白布滿黃褐色的斑紋,早已失去年輕的光澤,沒有看清這雙眼之前,沈書判斷這名僧人七十多歲,現在看清他的眼睛,沈書覺得他得有八九十歲了。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