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不純臣 >第10章 十
    今日沈書倒成最後一個回來的人了,他到時紀逐鳶便從鋪上看過來,見他手裏拿着個布包,伸手示意沈書給他。

    沈書坐在鋪旁,把草鞋給脫下來。

    “上哪兒去了?”紀逐鳶一面問,便打開包袱,見到裏頭的東西,明顯一愣,左右都無人,只有他和穆華林在,他倆也是因爲早上沈書叫他們早些回來,紀逐鳶扯謊說腳崴了,穆華林壓根不知道怎麼做到的,紀逐鳶問他,他也不說。

    “交了新朋友。”穆華林看到布包裏的短刀,皮質嵌銅的刀鞘裹着,上有白玉柄適合手握。

    紀逐鳶拔|出來看了看,刀鋒一看便很快,光可鑑人。

    “回回的手藝,這東西不好弄。”穆華林收回視線,從袖中拉出一道銀色金屬絲線。

    這還是沈書第一次看見穆華林的兵器,果然同他猜測的不錯。只不知道穆華林是如何躲過搜身的,也許是這金屬絲盤在袖中,旁人摸到只以爲這個蒙古大漢是肌肉過於健碩,摸上去硬邦邦也不會往兵器上想。

    “你新朋友出手倒大方。”紀逐鳶諷刺道,把刀包好,置於鋪上,一條腿伸直,另一條腿屈起,靠牆坐到裏側,閉起眼睛佯作休息。

    “哥。”

    紀逐鳶懶得理他。

    “怎麼弄的,你今日上哪兒去了?”

    聽見穆華林語氣嚴肅的問話,紀逐鳶睜開了一隻眼睛,看見沈書的腳上又弄得水泡破了好幾個。

    更礙眼的是,穆華林把沈書一直腳擱在他腿上,從身上摸出一個小瓷瓶來。

    “你做什麼?”紀逐鳶冷聲道,翻坐起來,把沈書的腳抱回來,看了看,水泡破得慘不忍睹,尤其沈書皮膚嫩,跟沒事的地方比起來,磨破的地方就更刺眼了。

    “藥。”紀逐鳶說。

    穆華林不跟這小孩計較。

    沈書控制住自己不要露出得逞的笑,然而那藥粉灑上去,沈書就徹底笑不出來了……

    出發前沈書找到舒原告知他,自己找了幾個同伴。沈書本來怕會不合適,誰知舒原欣然應允。

    看他神色,沈書作出判斷:結伴也是考驗的一環。

    舒原先帶三人到兵器庫,穆華林選了一把長弓,紀逐鳶則選擇彎刀,沈書不知道選什麼好,穆華林便爲他挑選了袖箭,教他怎麼瞄準和裝筒。

    沈書聽得緊張不已,都想換兵器了。

    然而穆華林看着他說:“比起弓箭和彎刀,這個最容易,三十步外,哪怕不能取人性命,也能阻止別人過來。”

    沈書抿了抿嘴脣,咬牙道:“行,我試試。”

    “不要害怕,等到地方,我會一直跟着你。”

    沈書看了一眼紀逐鳶,紀逐鳶也點頭。顯然,紀逐鳶雖然看穆華林不順眼,可他也覺得穆華林保護沈書比較穩妥。

    正在選的時候,又有人來,舒原過去同他們招呼,接着把自己帶的三個人領出去。

    雨還沒停,來往的人腳步聲踢踢踏踏,陸陸續續有人來。其中有幾個沈書白天在書院見過,舒原把沈書拉到一旁,兩手握着沈書的肩膀,注視他片刻,眼含緊張。

    “這個。”

    看見舒原遞過來的東西,沈書簡直哭笑不得,是一面銅鏡,上面還有幾處凹陷,雖已人爲盡力平復,也沒有辦法恢復到原樣。

    舒原拉開沈書的衣袍。

    “你做什麼你。”紀逐鳶要過來,沈書朝他搖了搖手,站在紀逐鳶身邊的穆華林也一把抓住了他的後領子。

    舒原把銅鏡貼沈書的胸口放好,替他拉好外袍,沈書示意自己可以,他合攏衣領,重新紮緊腰帶,外袍須得裹得很緊,才能令銅鏡固定住。

    沉沉夜色裏,舒原唏噓不已地嘆了口氣:“這是我的保命符,幾次讓我僥倖逃過死局。送給你了。”

    沈書心中感激,反而不知道怎麼說了,顯得不好意思。

    “明晚上我家喫飯去。”舒原使勁握了一下沈書的肩,一隻手託着沈書的肩胛,讓他走過去與紀逐鳶和穆華林在一處。

    院子裏先後已聚集起來四十多個人,各自由百戶長帶領,是李恕先看見沈書,他做了個手勢,沈書看見帶他來的果然是個老者,頭髮花白,可以做舒原的祖父了。

    李恕挑了一把長劍出來,邊朝沈書走來,邊把劍挎到腰上固定住,順便往外拔了兩次,適應適應。

    走到沈書跟前來時,李恕歸劍入鞘,往上把頭髮向後一抹。

    沈書忍俊不禁。

    “兩位大哥,今晚要承蒙照顧了。”李恕上來便做禮。

    紀逐鳶懶得理他。

    穆華林冷淡地略一點頭,他像是有別的事情,總顯得心不在焉。

    “集合!”有人吹哨。

    這時,沈書才發覺,所有人都三五成羣,多的甚至一隊有十數個人,有一組相當惹眼,爲首的少年人英氣勃發,衣着也光鮮亮麗。

    “是附近一個縣裏,縣丞的兒子。”李恕壓低聲音,在沈書旁邊說。

    “你認識?”

    “不認識。打過幾次照面,我聽人說,他爹是爲朝廷戰死的。”夜裏看來,李恕的眼珠子黑溜溜的,像一隻溫順的動物。

    沈書喃喃道:“那他不恨起義軍嗎?”

    “不是跟大周交鋒。”

    沈書會意,那便是抗擊別的起義軍時戰死的,投誠到周軍應該也是爲了找機會報仇。不過也不好瞎猜,這年月裏誰沒有自己的一段烽火人生,個個都夠血書萬言。

    有穿周軍號服的士兵將人帶出建義門外,每隊士兵十人,餘人皆是自己找的。建義門乃是西門,元代起東西走向的隋唐大運河改爲南北向京杭大運河,而高郵乃是連通水陸的重要樞紐。

    至正初年將設在城外的高郵驛改爲秦淮驛,又稱秦郵驛。

    照沈書的想法,自然是從城內的高郵湖下河,既不容易被察覺,水道連通,也是可以出城的。

    蘆葦蕩作爲掩護,坐的是小船,一隻船上僅能容納不到二十個人。有士兵自然而然便坐到前頭去划船。

    沈書他們坐的這艘竟然有烏篷,沈書還看見有人坐的是不帶篷的小木船,一行只有不到五個人。

    “每一隊都有十名士兵一起嗎?”穆華林朝坐在李恕旁邊的那名士兵問。

    其實幾個士兵也都在打量同船的人,三個都是少年人,唯獨穆華林看上去還像個能幹事的,那士兵也沒什麼防備和架子,跟穆華林交代了。

    若是隻有一個人一組,則有兩個人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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