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不純臣 >第96章 九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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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回來了。”晏歸符笑着走過來,“不知道在下是否有幸能跟大人們討一杯茶喫。”

    “別叫大人,我們都沒有一官半職。”沈書發窘道。低頭看見袍子上溼了一片,跟撒了尿似的。

    “你小沈大人從未見過似你這般的美男子,一時情難自禁,斥候勿怪。”李恕在旁調侃,提起沸水溫杯,擠眉弄眼地朝沈書做怪相。

    沈書:“……”

    晏歸符卻好似不在意別人拿他打趣,大大方方從廊下拖過來一把胡椅,挨着沈書坐了下來。他接過李恕遞來的茶,手中拈杯,雙目微微眯起,溫潤的脣畔現出些許愜意的弧度,視線穿過蓬頭亂髮一般交錯的竹葉,深吸一口氣,似有氣沉丹田之意。

    沈書只覺得一直盯着別人看甚是無禮,卻很難將視線從晏歸符臉上挪開,這人實在是世間罕見的美男子,李恕的調侃倒沒有錯。只是沈書總覺得晏歸符的表情裏隱忍着一股難言的哀傷,饒是此刻一臉的溫煦笑容,眼底卻蘊着深不見底的一抹黑。

    喫茶的功夫,除了過來坐,晏歸符話沒有幾句,像真就是爲了討一杯茶纔開的口。沈書問過他與朱文忠可是認識,晏歸符答稱朱文忠有時去軍中看朱文正練兵,有一次正碰見晏歸符去探哨回來,見晏歸符馬速驚人,曾當場聽他朝朱文正稟報過軍情。後來教過朱文忠幾日騎射,算認識,但也不熟。那日朱文忠派他去滁州辦這事,晏歸符毫不猶豫便答應了。

    “多活一日,都是賺來的。”晏歸符喝完了茶,把杯放下,朝沈書問請示是否還有旁的吩咐。

    沈書忙說沒有,讓他安心就在這裏住下,等過幾日風平浪靜之後,再安排他的去處。

    晏歸符回房之後,李恕勾起茶壺,將沈書的空杯注滿。

    “不是個多話的人。”李恕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騎射也好。”

    沈書嗯了一聲。

    “待會讓鄭四和周戌五去買點米麪和蔬菜,買個能喫十天半個月的,弄幾個罈子泡點菜。”

    “有錢沒有?”沈書道,“才得了朱家的賞,五十兩。”

    “五十兩你們兄弟倆都去賣命,賣得未免便宜了些。”

    “賣身葬父也不過一兩,哪兒便宜了?”沈書道,“我自然是盤算過,心裏有數,我自己冒險無所謂……”

    李恕鼻腔裏“唔”了一聲,眼含笑意斜乜沈書:“絕不會拿你哥去冒險。”他放下杯子,目光滑過滿院不知人間的竹子,定在一蓬園丁沒來得及鏟的雜草上,道,“估計今夜,至遲明日,郭公就要進城興師問罪,別逼得孫德崖狗急跳牆,滁州軍未必全勝。咱們也要做好準備。”

    “什麼準備?打不贏跑?”沈書嗤道。

    李恕神色不自然地放下杯子,道:“不然呢?尚未混到一官半職,難不成要爲他們父子殉葬?朱家值得你如此忠心?”

    “咱們來賭一局。”沈書來了興致,想起來一件東西,食指從荷包裏勾出來一枚綠玉扳指,放在桌上,“若是滁州軍敗了,這枚扳指歸你。”

    李恕被激起好勝之心,爽朗笑道:“十兩銀子。”

    沈書反而愣了:“你哪兒來這麼多銀子?”

    “你別管,就這麼着。”李恕拍拍屁股,起身,從竹林小徑下朝外院走去。

    這日到了傍晚,和州城裏一切如常,孫德崖的人在街巷中游手好閒,有搶了別人家糧食和女兒的,打起來時,便有滁州軍出面制止。反而他的親兵不敢明目張膽打劫米鋪,搶米商和富戶家的存糧滁州軍絕不可能視若無睹,畢竟讓孫德崖多搶去一石米,滁州軍就少一石口糧。就是將領不說什麼,士兵也會直接衝上去毆打孫德崖的親兵,鬧大了也不過是不同陣營的士兵之間互相看不慣,私下械鬥,這等事情鬧大也不過就是治軍不嚴。

    起義軍隊不比元廷正規軍,有些將領與手下士卒稱兄道弟,不像朝廷軍隊那樣等級森嚴。領兵的既不是武舉出身,更不是世家貴族,能不能壓服手下,全憑個人本事。

    天色漸晚,沈書來來回回在院子裏走動,從臥房轉到書房,又從書房幾次走到大門口去拉開門閂,看街面上的情況。

    先是院子里拉回來了一大車喫的,鄭四與周戌五兩個已將該收拾到廚房的都收拾過了,米缸菜筐都藏得隱蔽,以防城裏要是亂起來,不至於家裏被搜刮得粒米不剩。

    這時,鄭四坐在廊下剝豆子,揚聲問沈書什麼時辰喫晚飯。

    沈書煩躁地撓了一下後脖子,兩手按着門扉,正在要將門閂插上的時候,突然門被人從外向內推開了。

    淺淡的暮色裏,紀逐鳶回來了,中指屈起,在沈書的腦門上敲了一下。

    “傻了?”

    沈書這纔回過神,連忙興高采烈地跟鄭四吩咐做飯,馬上就做,做好就開飯。鄭四響亮地應了一聲,把剝好的回回豆端去廚房,他扯開嗓門吆喝一聲:“周戌五,起燈了。”

    前後院廊下的燈籠漸次被點亮。

    紀逐鳶一身臭汗,進到房裏,沈書立刻去找水壺燒水,又讓廚房裏的鄭四再燒一大鍋水。

    “讓我哥先洗個澡,再喫飯。”

    鄭四“哎”了一聲,答道:“差不多等少爺洗完澡,飯也做好了。”鄭四又問沈書魚要不要這一頓喫。先是不確定紀逐鳶能回來喫飯,沈書着意在等他,現在人回來了,沈書便叫鄭四把木盆裏養着的那條魚開膛破肚,蒸了上桌。

    紀逐鳶等不到水燒好,拿木瓢從水缸裏舀了半瓢喝乾,解了渴,在廊下站着,只覺得身上還在冒汗,熱得不行,索性把外袍脫了。

    沈書回來,看見紀逐鳶站在房間外,打着赤膊,注視着天際最後一抹殘雲。沈書拿了碗給紀逐鳶盛了一大碗水放在桌上,餘下的用瓦罐裝着,放在紀逐鳶的房間裏。

    紀逐鳶跟在沈書後面進了房間,他把門關上,在沈書身後說:“趕緊把飯吃了,我還得去總兵府。”

    沈書突然緊張起來,轉過來看紀逐鳶,屏息道:“今夜能到?”

    “能,要四五更去了。我覺得郭子興不會等,會直接進城,守城的軍隊都是他的人,哪怕朱家的也都是他的,沒有人敢攔他。總兵跟範先生商量過了,郭公實在有些孩子脾氣,只要總兵負荊請罪,與他講明孫德崖還在此處,讓郭公速決外事,當保今夜無事。”紀逐鳶邊說話,把褲子也脫了,一手越過肩去撓背。

    沈書過來,見紀逐鳶肩胛下方有一片紅腫,像是蟲子咬的,便幫紀逐鳶摳了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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