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不純臣 >第293章 二九二
    《不純臣》

    沈書低頭隨舒原往裏走,前腳進門,便聽見蔣寸八說話:“那兒啊,給舒籤書住的院子,你們也要看?”

    有人小聲說了句:“上邊兒的吩咐,咱們照吩咐辦事,弟兄們看一眼就走。”

    舒原臉色一變,抓了一下沈書的袖子。

    沈書按住舒原的手,略微搖了一下頭。門內已傳出木門打開的吱呀聲,少頃,蔣寸八和稀泥地打哈哈。

    “籤書是沈郎中保薦,他身後可是有咱們朱公子撐腰,眼下領着田地上頭的事,那是朱家看重的人。他的眼光定然是不會錯,怎麼可能窩藏逃犯呢?”

    “那小子也就是跟咱主公的外甥年紀相若,我看他生得細皮嫩肉的,是得朱公子賞識,聽說還常整宿整宿陪伴朱公子,就不知道是怎麼個陪法。主公最瞧不上那些沒有真本事,只知道哄着少爺們玩樂的文人。看重不看重的,也就那麼回事,能上陣殺敵的才排得上好漢,他算個什麼東西。”一人道,“成,沒有藏人便罷。蔣頭兒,您這一手造火器的本事纔是主公看重的,用不着怕他那等弱雞子,搞不好吹的是枕頭風,只要坐實了他,你信不信,主公頭一個饒不過他。”

    “許達!”有人出聲喝止,“該走了。”

    門那邊腳步聲走遠,舒原臉色不好看,朝沈書說:“好像是李恕。”

    沈書也聽出來了,先同蔣寸八說話的人是李恕,最後叫出許達名字的聲音也是李恕。許達如今在朱文正手下,同李恕出來辦差也是尋常,聽起來李恕的官位在許達之上。

    “許達這人,忘恩負義,必得提防。”舒原在前面帶路,兩人邊走邊說,“當初你們兄弟遭人陷害,他是證人,先一步跑了……”

    沈書做了個手勢,示意舒原先不要說這個。

    小院裏的人已全部離去,沈書讓舒原先把院子兩側的小門都鎖上,免得有人撞進來,正在院子裏站着等,突然聽見臥房裏一聲悶響。

    沈書匆匆看了一眼舒原,先就推門進去,只見地上一個人蜷縮着,血水從康里布達腰腹間往外浸。

    沈書心中一凜,連忙跟舒原兩個把人扶到榻上去。

    “還好請了姚琅。”舒原喘着氣,端來一盆水,掀開康里布達的衣袍,摔這一下傷口開裂,血水正從傷口裏往外滲。

    “止血藥粉還有嗎?”

    “在這兒。”

    藥粉撒在傷口上立刻就被血衝散了,沈書心一狠,半瓶藥粉抖上去。

    康里布達齒縫中迸出一聲痛哼,眼皮一翻。舒原見勢不妙,翻身坐到他腿上,直至康里布達不再抽搐,從他身上下來,抹了一把頭上的汗。

    “怎麼辦?”舒原牽了一下康里布達身下的被褥,就是一片血紅,“要是再來人搜查,就完了。”

    “我不能出去。”沈書看一眼舒原,說,“你把衣服換了,去找蔣寸八過來。”

    舒原遲疑道:“能信他?”再看沈書神情,舒原轉身去拿衣服。

    前腳舒原出門,沈書頭也不回地,扯開康里布達的衣袍,刀傷竟有十幾處,最嚴重是腰腹的傷口。這一身新傷疊舊傷,一點也不輸給在戰場上廝殺的紀逐鳶,沈書不由得呼吸一緊,康里布達皮膚奶白,稍有半點血瘀便很打眼,刀傷皮開肉綻,上過藥的地方凝固的血液同藥膏交織成墨色。更不妙的是,康里布達這一身傷口都在發炎,創口腫得老高,輕輕一按就有淡紅的血水流出來。

    沈書看了一眼敞開的櫃子,櫃子前面兩個柳條編的籮筐滾翻在地。血跡一直從衣櫃裏拖到地上,他們進門之前,康里布達應該是躲在衣櫃裏,暫時用舒原的衣物作遮掩。

    查看的人走後,康里布達力竭從櫃子裏滾了出來,這時人在昏迷,牙關仍緊緊地咬着,呼吸有拉風箱的嘶嘶聲。

    很快,蔣寸八被帶了進來,顯然舒原已經跟他說了些情況。

    “朱文正的人都走了?”

    “走了,不過他們不是執行朱文正的命令,拿來的是公府的手令。”蔣寸八道,“這就是他們要找的人?”他看了一眼舒原,沒有問人怎麼會在他的房間裏。

    沈書主動提起:“這是我朋友,在附近受了點傷,一時求告無門。恰逢城裏在搜捕胡人,他雖然不是主公要找的人,但他這身份,到時候說不清楚,會生出許多麻煩。加上受傷,再往牢裏走一趟,命就折騰沒了。”

    蔣寸八長吁一口氣,似乎信了。

    “只要不是主公要抓的人,那現在怎麼辦?給他找個大夫?”

    沈書擺手搖頭:“這附近有無田舍,最好是沒人住的。”

    “廢宅多的是,我這便叫人……”蔣寸八話在舌尖打住,腦子多轉了個彎,說,“我親自去,然後備一架馬車,就說帶婆娘去附近轉轉。沈大人儘管放心,我就是相中她性子柔和,以夫爲綱。只要我讓她不說出去,打死她也不會多嘴半句。”

    “那便有勞蔣頭。”

    蔣寸八擺手說不用,趕着去辦事,出去了。沈書叫舒原去找匹馬,把周清和姚琅截下來。

    “帶到我們進來那扇門,先避一避。”安排妥當後,沈書留下來照看康里布達,幾次聽見他囈語,仔細一看,人又沒醒。

    康里布達顯然是跟人激戰過,他自己是高手,能把他傷成這樣,對方必定也是高手,也許人還多。王族金印被搶走後,胡坊的人立刻追了上去,難道胡坊同暗門打了一場?

    爲什麼就回來了康里布達一個,也圖娜和胡坊其他人呢?沈書擰乾帕子,搭在康里布達滾燙的額頭上,用另一方帕子沾了水擦拭他的嘴脣。

    如果康里布達今天醒不來,就讓周清留下照顧他,最好能醒來。沈書有太多問題,康里布達醒來也許就能知道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沈書覺得肚子有點隱隱作痛,他好像有點怕獲知真相。

    紀逐鳶不在,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沈書想起黃老九的話,只覺得有些事情說起來容易,但真的要他對朋友的處境視若無睹,等人來開口,他現在還是做不到。

    康里布達哼了一聲。

    沈書以爲他醒了,把耳朵低到康里布達的臉側,康里布達又不說了,正當沈書要擡頭,低得幾乎聽不清的聲音傳到沈書耳朵裏:“高榮珪……”

    沈書奇怪地看了康里布達一眼。

    “王八蛋。”

    沈書:“……”

    在蔣寸八尋到的田舍安頓好康里布達之後,他收留的那個女人忙前忙後打水照顧康里布達。

    “中午還找李恕喫酒嗎?”舒原走到沈書身邊,回頭瞥了一眼榻畔,姚琅正在給康里布達處理傷口,一屋子血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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