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8:00,吉時已到,尾雀咖啡店開門迎客。
尾雀咖啡店是全橫濱咖啡店開門最早的一家,得益於店長那老年人般規律的作息時間——早七點晚八點。
全咖啡店店員此時能從牀上爬起來的不超過兩人,於是店長大人大方地允許他們:“早上10點再來上班也沒問題哦,晚上補夠時長延遲到8點再下班就可以了。”
而尾雀咖啡店那異於常店的接客時間自然也爲店裏帶來了不少客流量……至於進門的客人和店長的相性問題,那就是另一件事了。
“叮~”
店門被推開,進來的是一位有着異於常人身高和臉型的女士。尖長的臉型、高高隆起的顴骨、深凹的紫色眼眶,還有那完全不符合人類比例的長手長腳……
“歡迎光臨,淵小姐,請問今天想點些什麼呢?”悠木良站在櫃檯前,拾起一塊白色抹布,慢悠悠地擦拭着手裏的茶花紋碟子,並沒有躬身迎客的慾望。
淵女士也並不介意。
她走進店裏,隨意拉開一張凳子坐下,瞅着店長的穿着打扮,“店長今天的服裝也讓我充滿了食慾呢!”
青年一身暗紅色燕尾服,紅色與其偏白的膚色形成了鮮明對比。暗紅,就像是血液凝固的顏色,被血液所環抱的白色肌體在一些生物眼裏充滿了別樣的誘惑力。
“今天就要一杯大杯櫻桃汁,還有大份草莓蛋糕。”淵女士往桌上的甜品單隨意看了兩眼,“果然還是店長這裏的食物最好了,店長這樣的美人每次看到都能令我胃口大開。”
——真是……不知輕重的東西。
倒不是店長大人不喜歡被人評價,以他的容貌和儀態,就是從小被人說到大的,各式各樣的欣賞、吹捧、貶低、拉踩基本都見識過。
只是,這把他當作食物的評價着實令他作嘔。
“啪!”托盤被重重地拍在桌上,“這是您點的食物,還請喫飽了就趕快離開,不論是垂涎店長亦或是捕食別人店裏的客人都是令人十分不悅的舉動,望您悉知。”清亮的聲音中帶着濃濃的警告,但出於店長的操守,他終究沒有當場趕人。
淵——是一種異聞生物,雖然表面上看上去勉強還算人型,甚至在人類社會中混了個模特的身份,但實際上以人類爲食,戀愛腦且嫉妒心極重。不僅肆意捕殺人類還不懂得收尾工作、經常侵佔他人領地內的人類,甚至從來點單不付錢!
【是一個比人類還要令我噁心的物種】悠木良總結道。
已經連續一個多月在每天早上8:00來到尾雀咖啡店了,也不知道她在附近究竟捕食了多少人類。
祝她早日翻車。
能碰上消滅她的人類就更好了。
...
10:00
店員們陸續回來上班。
店員彌生打開了電視,早間新聞里正播放着又一起殺人事件。
“這裏是早間新聞,昨日下午於根岸町發現的女屍身份已經得出,名字是佐佐城信子,一名大學老師……也曾進行路口問詢……”
“哎~,最近死亡的人真多啊,連大學老師都被殺了哎,真是兇殘!”彌生感嘆道。
店員B附聲:“對啊,也不知道警察什麼時候才能抓到兇手……那個「路口惡魔」。”
雖然每一起事故似乎都有着看似合理的解釋,但眼睛雪亮的人民羣衆早已發現這其中的端倪,並給爲這名未知的‘兇手’起名爲「路口惡魔」。
“永遠都抓不到也說不定,畢竟有一個多月前的案子現在還沒有結束哦。”店員C撇撇嘴。
“叮~”
被突然響起的迎客鈴嚇了一跳,良好的職業素養還是讓店員們迅速反應過來,深鞠躬歡迎客人,“歡迎光臨,客人想要點什麼呢?”
“良哥哥呢?”十二歲左右的金髮紅裙小女孩走在最前,拉着一個頹廢且鬍子拉碴的中年大叔,“林太郎走快一點啦!”
“愛麗絲桑又來了呀,經常喫甜點小心蛀牙哦,店長他在爲淵小姐準備甜點,你可能要等一會兒啦。”店員們眼睛裏閃爍着‘卟啉卟啉’的光芒,積極地服侍小女孩並悄咪咪無視了白風衣大叔——蘿莉誰不喜歡呢?雖然買單的是大叔,可點單的是蘿莉呀!
“淵小姐?”森鷗外饒有興趣地提問,環顧店內,然後發現了一個異常令人矚目的存在——是的,淵女士從8:00喫到了10:00並且還有一直喫下去直到尋找到獵物的打算。
森鷗外認識悠木良大概有7年了,從悠木良11歲接手這家咖啡店開始,除卻剛開始缺錢又缺人的三年,之後的四年裏很少能看見他爲新客人動手做甜點、咖啡。
所以一般情況下悠木良都只在門口迎客或在櫃檯前整理。
他並沒有聽說老客戶裏有【淵】的存在。
有點意思。
森鷗外大步向淵女士走去,露出一個靦腆的微笑:“不介意的話能和你拼桌嗎?”
聽聞此句、見此表情,店員們渾身一抖,彷彿看到了某種令人震驚的東西。
“不介意呢~”淵女士從嘴角起扯出一個充滿尖牙的標準笑容。
“我介意啦,混蛋林太郎!”
“反對無效~”
...
……總覺得,彷彿看到了兩坨奇行種在談笑風生。
剛從廚房出來的悠木良看到此情此景,不禁呼吸一滯。
他認識森先生已經7年了。
且不說爲什麼總能時不時看到森先生從那棟咖啡店隔壁的、有橫濱最高建築物之稱的、不說普通市民但暗世界基本都知道的港口黑手黨的總部裏走出來,也不說爲什麼總能在正常上班族上班時間接待到他,單憑這人偶爾露出的惡人面孔和7年都沒有長大的愛麗絲就知道這也不是個什麼好人、普通人。
從剛開始喊愛麗絲‘姐姐’到後來喊‘醬’,真是個令人充滿了成就感的變化呢:)
“淵小姐,這是您點的草莓、櫻桃、覆盆子提拉米蘇。”悠木良見到有新客人進店,也就收起了對淵女士的散漫態度。他拿出自己最好的儀態,將托盤上的甜點在桌面上整齊擺放。
——其實用料都是次等的。雖說他趕不走淵,但對用料稍微做些手腳還是可以的,反正這種生物也嘗不出人類食物的味道,再好的食物給她品嚐也是浪費。估計全部的味蕾都用在感知人類肉質上了,呵。
“森先生,愛麗絲醬,早安。”
“早上好,悠木君。”
“早安,良哥哥。”愛麗絲伸出雙手企圖要個抱抱。
“要來點什麼嗎?今天的招牌是椰香奶茶、卡布奇諾和熔岩蛋糕。”悠木良揉了揉愛麗絲的小腦袋,不動聲色地隔開愛麗絲,打消了她要抱抱的念頭。
所謂的招牌其實就是給老客戶的特供——由店長大人親手製作。
森鷗外反手從悠木良掌下抱過愛麗絲,“各一份,啊,還要打包,今天特別忙碌,暫時沒空在店裏享受呢。”
可惡!明明7年前還是一個乖巧可愛的小鬼,長大了就學會和我搶愛麗絲的愛!!!
7年前,‘迷茫又無助’的幼年·店長大人有一張漂亮可愛的小臉蛋,成功迷惑了守備範圍在12歲以下的森先生及各類人物,並在他們的幫助下成功經營起了咖啡店。
店長大人:不,其實並不是很需要像你這樣紳士的人類呢。
“hai~給,歡迎下次光臨。”
“良哥哥再見!”
“愛麗絲醬再見~”
門外的森鷗外笑容消失,門內的悠木良微笑隱藏。
縱使有七年的長度,雙方的交情暫且都是如蜻蜓點水般淺嘗輒止。兩個背後都擁有一大堆祕密且互不透露和探究的人談什麼交情、友誼?
...
話說回來……淵好像也跟着他們走了?
嘛吶……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呢?我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咖啡店店長罷了。
“叮鈴鈴鈴~”
“店長——這裏有你的電話。”是前臺店員在說話。
“摩西摩西?”
“悠木良?”
“是的。”
“……我是田口六藏,一個情報販子,你不認識我也沒關係。我知道你就是最近路口問詢殺人的「路口惡魔」。”
注意到店員投來好奇的視線,悠木良微微捂住聽筒,“你在說什麼?我沒有啊。”
店長大人是不會騙人的,我確實沒有‘親自’殺人。
“不承認也沒關係,順便,謝謝你。作爲回報,我幫你把拍到你夜間出去的身形的監控都刪除了。雖然也遮掩不了你多久——如果你還是這樣肆無忌憚地行動的話。就這樣,掛了。”
電話那一端的人沒開變聲器,還是個健氣的少年音。而行爲卻有夠奇怪的——莫名其妙的堅信、感謝、回報——
悠木良凝視着手裏已經被掛斷的、傳來嘀嘀嘀回聲的聽筒,良久,眯起雙眼。
“……真是的,又一個莫名其妙的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