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蜜餞放進嘴裏。
那股甜意瞬間瀰漫了開來,原本清苦幹澀的藥味,一瞬間充斥了香甜。
她眯了眯眼,一時之間有些沉淪,“很甜。”
寅肅滿意的點了點頭。
這些日子,他對甄六兮照顧的無微不至,各六宮都傳遍了,如今這萊姑娘現在可是皇上心尖尖兒似的人物。
大家都不敢敵對萊姑娘,但宮中的消息,卻免不了還是要打聽的。
宮中的個人都想要擠進,那傳說中萊姑娘的宮中,奈何皇上底下的人看守之嚴,別說是人,就連一隻蒼蠅也難以飛進。
一時之間,皇上對傳說中萊淺淺的用心至深,飛便了各處。
宮中的娘娘知道這個消息也只能咬碎銀牙,往肚裏咽,面上也不敢說什麼。
甄六兮手裏侍弄着花花草草,頭髮用一隻鳳珠釵盤起,露出她精緻的面容。
安公公被暫時撥到了甄六兮這邊伺候,見到甄六兮頭一次擺弄這些花草,眼神中還有了一絲驚愕。
“以前姑娘可不愛弄這些花花草草,如今怎麼興趣上來了?”
“人總是會變的,更何況,一場大病難免會消磨人的一些心智,我如今愛上花草,也不過是爲了打發時間罷了。”
甄六兮將手上的那一株潭花,修飾了一下,放在了最中間,不緊不慢的說道。
安公公聽到這話,點了點頭,也覺得有些道理。只是這心裏說不出來的感覺,眼前的這位,似乎與以前有什麼不同了。
站在一旁久了。
安公公見甄六兮手上擺弄的花已經成型,這纔開了口,“您需不需要我將二喜也調過來,總是貼心的人在身邊照看着才最爲穩妥。”
“不必。”
甄六兮取了一旁放着的一塊手帕,擦了擦,“之前不是有一個叫吉寶的?我看他這人倒是機靈的很,把他喚來我身邊伺候着吧……”
吉寶?
安公公唯恐自己聽錯了,但擡眼瞧了一下甄六兮此刻的神色,又不是作假,便硬生生的吞下了自己的疑惑。
就算生了一場病,也不至於這麼大的變化吧?
以往二喜在萊姑娘身邊伺候着,如今卻突然要被換掉……
心裏頭雖然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怪異,但安公公終究是不好說什麼點了點頭,“奴才待會兒就去辦。”
擺弄了一下剛纔擦手的那塊帕子,甄六兮掃了一眼上面的繡樣,“這個帕子太難看了,替我換掉它吧。”
安公公看着那一塊曾經甄六兮最喜愛的帕子,被扔在了角落,嘆息了一聲,點了頭。
……
雲層清淺,幾朵混散的雲悠悠的飄着。
天光大晴。
顧南封一路帶着女子,從那片森林裏潛逃,好在路上遇見了一批行駛的商隊。
顧南封用身上最值錢的那塊玉佩做的抵押,和已經昏厥的甄六兮坐在商隊拉使着的馬車上。
“你們究竟是哪裏人?莫不是得罪了仇家吧?”
商隊頭,看見他們這幅樣子,隱隱擔心自己收留他們,是不是一個錯誤。
“這是我的妻子,我們在森林裏迷了路,路途中又運到猛獸,妻子嚇得暈厥了過去,身上又有重病。實在沒了辦法,謝謝您收留了我們……”
好在反應較快,顧南封隨意捏了一個別的理由,表情真摯,看起來可信度頗高。
商隊頭捏着手心,還有些餘溫的玉佩,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
“沒什麼,路上不平,自然應該互相幫助的。只不過……”
商隊頭看一下暈厥過去的甄六兮蹙了蹙眉毛,“只不過你這妻子一直昏過去也不是個辦法,待會兒我們還要進城,若是官兵看到了要搜查,可麻煩的很。”
聽出玄外之意。
顧南封點了點頭,順着階梯也就下來了,“我知道你那意思,前面有一個小村,我們就到那邊下吧。”
點了點頭,商隊頭便轉身驅使着底下的人加緊趕路。
天色漸漸昏沉,有月亮隱隱的亮。
顧南封揹着甄六兮,從商隊脫離,下了馬車。
這邊的確有一個村落,只是如今人煙稀少,只有幾間屋子亮起了炊煙,有燭光跳動。
連續敲了幾個村民的房門。
很多看到顧南封揹着暈厥的一個女子,都拒絕了他想要留宿的請求。
胸口漸漸發熱,顧南封難耐的用掌心拍撫着胸口。
心中暗道了一聲不好。
自己身上的毒藥發作了。
眼睛中盛滿了紅色血絲,他緊緊的咬着下脣,鮮血溢出,發出來的絲點血腥味,才勉勉強強支撐着他的神經。
顧南封還沒有伸手敲開那堵門。
便聽見了吱呀一聲,裏頭走出來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
臉上的溝壑深重,但是那一雙眼睛卻神采奕奕,眼神定格在他們倆的身上,帶了幾分探究。
“你們是什麼人,怎麼來到此地?”
顧南封眼前的東西彷彿被切割成了無數個畫面,他死死的咬着牙,將之前給商隊的理由又再說了一遍。
你求老人收留甄六兮一晚。
那成想那老人扶了扶自己下巴上的鬍鬚,語氣意味深長,“你將這姑娘獨自放在我此地,那你一人又要如何?”
顧南封如今中了毒,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
本打算在自己還能夠控制得下時,將甄六兮安排下,便獨自離開,待第二日情緒正常的時候再來接應。
可似乎一切都被老人猜中。
“身上的毒已經很深了,要想撐過今晚,怕是很難。”
驚愕的擡了眼,顧南封眼神中有一些不可置信,“你知道我身上的毒?”
“由情而種,執念至深。你身上這毒只是引子,大限制,把你身上的那個惡念牽制出來,不是沒有藥物好好控制,只會更加嚴重。”
老人眼睛眯了一眯。
顧南封嚥下喉融的梗硬,聲音有些沙啞,“想必老人家定懂一些醫術,還請您幫幫我。”
老人悠長的嘆了一口氣,“也罷,早就已經金盆洗手歸隱山林了,沒想到還是遇上了你們。雖然如此,也只是天命,我便幫你們一幫……快些,進來吧。”
將門打開,老人幫隨着顧南封,將甄六兮一起擡進來。
“這女子此刻昏厥,我給她調一個吊神的,是在替她仔細調理看診。你身上的毒卻已經撐不了多久了……”
老人從自己的另一間屋子搬出個浴盆。
窗臺養着的一片甘藍草全部放進浴盆之中,用偌大的錘子,將那些汁液壓出,倒進溫水。
“將身上的衣服脫了躺進去。”
老人催促道。
身上彷彿被烈火炙烤着,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膚都通紅,他將衣物褪去便沉浸盡在浴桶之中。
明明是溫水,可不知爲什麼,顧南封越覺着這冷若寒冰,身上的皮膚腫熱,逐漸緩解。
老人將藥箱打了開來,從裏頭掏出銀針,插進顧南風的頭頂。
“我替你穴位解毒,過程可能有些難熬,你切忍住。”
顧南封點了點頭,身上被插了幾十根銀針,一跟針都險些沒入他的皮膚深處。
但他一句喊疼都沒有。
一夜過去,原本青綠的浴水,逐漸變成了血水。
顧南封從浴桶裏起身,看着那骯髒的血桶,一時間有些頭麻。
“你身上的毒都已經被排出了,不必憂慮。”
顧南封倒不是擔心自己,看了一眼還在牀上躺着的甄六兮,語氣中掩不住擔心,“她怎麼樣?”
“這女子剛生產不久吧?身子受了損害,沒有及時護住,一路的奔波傷及根本。”
老人窗臺上養着許多盆草藥,他此刻攆下了一盆零花的花瓣,“昨天我已經給她餵了一點吊神的藥,今日我會給她療養一下。”
將手上摘下來的花瓣放在顧南風的手裏,從一旁取了紙筆畫下幾種草藥的圖案。
他道:“這附近有一處藥山,依照着我給你的圖紙,把上面的草藥尋過來。回來熬藥煮着給女子喂下,不久後她就會醒。”
“好,我現在就去。”連忙將那張紙收起,從一旁取了草藥筐。
顧南封非一般的趕着步子,去尋草藥。
這邊藥山藥物衆多,要想從中尋找到這圖上的草藥,對於藥理一概不通的顧南封很難。
花了小半的時間,總算將要全部尋齊。
在老人的指導下,熬藥,最後終於熬煮好了,他餵給甄六兮嘴邊。
一碗藥過去。
還沒有半刻鐘,牀上的女子手指抽動了一下。
身體漸漸活泛了起來似的。
“這裏是哪裏……”
強撐着力氣起身,轉眼看向眼前這木屋,甄六兮艱難的發着沙啞的嗓音。
“終於醒了,你有沒有感覺到哪裏有什麼不舒服?”
顧南封看到女人終於醒了過來,連忙跑到了她的身邊,表情有些緊張。
搖了搖頭,甄六兮發現這木屋窗臺上種滿了草藥,又看向了正在磨藥的老人,似乎猜到了什麼,笑了一笑。
“我沒有什麼事,是這位神醫救了我吧?”
老人擡起頭,一雙眼繞有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