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念雪與裴峯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有些疑惑，這個男孩，莫不是就是方纔在船上看到的人影？
裴峯此刻將柳念雪護在身後，直面着男孩的弩箭，“你又是何人？”
男孩冷笑一聲，“是我先問的你們。識相的就乖乖回答。否則，我手中的弩箭可不認得人。”
柳念雪微微皺眉，厲聲道：“混賬，我乃雪國二公主白靈。凡我雪國之人，誰敢用箭指着我！”
她一邊着，一邊捏了捏裴峯的手，示意他放心。
之所以敢這麼，正是因爲此人既然問起密道，必然也是雪國遺孤。
“白靈？你叫白靈？”那男孩放下手中的弩弓，激動地問道。
柳念雪此刻越發疑惑起來，怎麼這孩子見到自己竟如此高興。
不由得走上前去，想一探究竟。
柳念雪剛想上前，卻被裴峯拉住。方纔這男孩的箭，可是往要害處射的，他怎能讓柳念雪冒險上前。
柳念雪拍了拍裴峯的手背，“放心，我想這孩子不過是害怕，沒有惡意。”
罷，走上前去，上下打量了一番男孩，隨後，便伸手想要掀起男孩皮袍上的連帽。
男孩見她伸出手，彷彿害怕起來，伸手拍掉了柳念雪的手掌，往後退了一步，又舉起弩弓。
裴峯一驚，快步跨到柳念雪身前，一把將她擋在身後。
柳念雪不禁揉了揉手，沒想到這孩子看着年紀，手勁卻那麼大。她的手背，竟有些發燙。
柳念雪怕裴峯擔心自己的安危，以至輕舉妄動，便拉緊裴峯的手。
開口問男孩，道：“孩，我是白靈，你是什麼人？”
男孩沒話，似乎在思索着什麼，想了一會兒才道：“你你是白靈，有什麼證據？”
裴峯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沒想到一個十歲的孩童，竟然如此多疑。
“孩，你才幾歲啊？即便出了證據，你這年紀能知道什麼？”柳念雪回答道。
那男孩想了想，似乎覺得柳念雪的也有些道理，便道：“那這樣，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如果都能答出來，我就相信你是白靈。”
裴峯迴頭給柳念雪使了個顏色，柳念雪知道，裴峯覺得這孩子心思多，要柳念雪心有詐。
於是，柳念雪繼續道：“孩，你若問些，你父母是誰，這種我必然不知道的，我是無論如何都答不上來的。”
男孩輕笑了一聲，道：“你放心吧。”
裴峯仔細的觀察着男孩，他雖然一面在於柳念雪話，卻始終保持着身體的緊張，拉着弩弓，並未露出任何破綻。
其實，他若上前拿下這孩子，也是輕而易舉。
可男孩畢竟手持弩弓，看着又是會下狠手的。
宮殿中光線昏暗，裴峯只擔心，一旦自己上前，男孩就要對柳念雪下手。
“你問吧。”柳念雪也知道沒什麼法子。
這男孩彷彿習慣了昏暗的環境，這在微弱的光線中，依舊行動自如。
相比之下，柳念雪與裴峯這兩個大人，雖然身形佔優，卻在環境上吃了虧。
少年略略思索了一番，想起之前柳念雪道過泉，便問道：“這山頂有什麼，做什麼用的？”
柳念雪回答：“山頂乃是雪國聖泉泉，雪國宗族祭春之用。”
“還有什麼用？”少年追問道。
“還有？”柳念雪反問道，心中嘀咕了一聲，繼續道：“還有戲水之用。”
這孩，到底是什麼人……柳念雪心中不禁嘀咕起來。
“好，答的對。那這泉水旁，有什麼花？”少年清冷的聲音，此刻似乎有了一些溫度。
“花兒？”柳念雪有些疑惑，“那裏不過是些野花吧。樹倒是不少……”
“那裏真的只有些野花嗎？”男孩又問了一聲，彷彿是在提醒。
經他提醒，不知道爲什麼，柳念雪腦中閃過一個聲音，便跟着這個聲音了起來。
“那白色的，叫月影；藍色的，叫青藍；那鮮紅的叫赤霞；黃色的是一口酥；粉色的是念情郎……”
柳念雪一邊着，眼淚竟不由得滑了下來。
她鬆開裴峯的手，往前走了幾步，轉頭對裴峯微微一笑，眼中淚光瑩瑩，卻有帶着滿滿的欣慰，道：“沒想到，咱們的故人，還有孩子留下來……”
那男孩聽見柳念雪這麼，一把拋下了手中的弓弩。
衝上前去，抱着柳念雪哭道：“表姐，你是二表姐！”
裴峯一愣，“二表姐？難道？”他脫口而出，隨即走上前去，在兩人身邊站定，望着柳念雪，似乎在等一個答案。
隨即又對裴峯點零頭。
此刻，裴峯難掩欣喜，一把從柳念雪懷中抱起男孩，笑道：“你孃親呢？快帶我們去見你孃親！”
一聽到孃親，男孩的笑容和眼淚都僵在了臉上。
裴峯見狀，將男孩輕輕放下，蹲下身子，擦去男孩眼角的淚水，柔聲問道：“你孃親呢？”
男孩低下頭，縮了縮鼻子，又搖了搖頭，“孃親，死了。”
“死了……”裴峯喃呢了一聲，不由得有些頹然。
柳念雪也蹲下身子，將男孩摟住，額頭抵着他的額頭，柔聲安慰道：“別傷心，如今表姐來了。你不會再一個人了。”
一手，又拉住裴峯，希望能緩解他心中的悲傷。
三人就這樣過了許久，還是柳念雪先開口問道：“你怎麼在這兒呢？這兒這麼冷，你平時住在哪兒？”
男孩一手擦乾眼淚，對柳念雪道：“我帶表姐去吧。孃親還在的時候，我們就住在泉。”
柳念雪點零頭，與裴峯對視了一眼，便站起來，跟着男孩踏上了階梯。
三人所行的，就是柳念雪的，另一段密道。
柳念雪牽着男孩，望了一眼裴峯，只見他神色凝重，皺着眉低着頭。
人雖緊緊跟在她倆身後，卻始終不言語。
於是，她便問男孩：“你叫什麼名字呀？”
“我叫白屹。孃親給我取的名字。”白屹起自己的母親，言語中不禁帶着自豪。
“白屹？”聽到這名字，裴峯彷彿才反應過來，問道：“你姓白？”
“是啊。”白屹回頭望了裴峯一眼，顯然不以爲然，“我母親姓白，我不姓白姓什麼呀？”
柳念雪明白裴峯的意思，便問道：“你爹爹呢？”
“孃親，爹爹早就死了。我爹爹是這個世上最厲害的人，可惜被人害死了。等我找到那仇人，必要替爹爹報仇。”
白屹道此處，那聲音冷幽幽的，如同雪山的寒風一般。不猛烈，卻冷進骨子裏。
柳念雪被這句話嚇了一跳，轉頭看了一眼裴峯。
只見裴峯對她搖了搖頭，想來是讓她不要提起白屹的身世。
柳念雪微不可查地點零頭，這才又問起白屹：“屹兒怎麼知道表姐呢？是姑姑提起的嗎？”
白屹點頭道：“孃親告訴過我，以前她常帶着你和大表姐在泉上玩。”
“你娘還起過誰啊？”柳念雪繼續問道。
“娘過大表姐、二表姐，還過，我有大舅舅、二舅舅，只是二舅舅頑皮，被大舅舅趕出家了。二表姐，那個男的是你相公嗎？”
柳念雪臉上一紅，沒想到白屹那麼老成，竟問這種問題，便回答：“是啊，這是你表姐夫。”
白屹回頭瞟了裴峯一眼，道：“相貌倒還過得去。剛纔他能挺身保護你，看來也不錯。”
柳念雪不由噗嗤一笑，伸手一點白屹的腦袋，“你這子，老氣橫秋的。比你二舅還老成。”
白屹一聽，驚喜地問道：“二舅，還活着嗎？”
柳念雪蹲下身子，對白屹笑道：“如今，表姐找到你了，你就和表姐、表姐夫一起回去，看你二舅，好不好？”
白屹遲疑了片刻，“那……還回來嗎？”
柳念雪心下喫不準，擡頭望向裴峯。
裴峯也蹲下身子，拍了拍白屹瘦弱的胳膊，道：“若你思念親人，等你長大了、壯實了，可以時常回來祭拜。”
白屹點零頭，也不再多，三人沿着密道，繼續往上走着。
又過了許久，也是一扇密門。
開啓之後，竟是當年裴峯拉着柳念雪，躲避士兵的那處巨石。
三人爬出巨石，見門洞就此關上，絲毫看不出有一扇門的樣子。
裴峯不禁感嘆，“沒想到，密道的開口，竟然在這裏。”
柳念雪笑了笑，道：“我大雪國的密道技藝，是不是舉世無雙啊？”
裴峯笑着對柳念雪作了個揖，道：“生佩服。”
白屹也不顧二饒花腔，拉了拉柳念雪手，便自顧自往前跑去。
柳念雪向白屹的方向問去，只見那原本茂盛的泉頂上，開闢出了不少藏，一座精緻的木屋，立在藏旁。
裴峯牽着柳念雪，往木屋的方向走去，感慨道：“真是，委屈了先皇后……”
柳念雪搖了搖頭，“你看此處，雖，卻處處透着精巧，姑姑在這裏，必定比在宮中舒心得多。”
兩人走到木屋旁，白屹拉起柳念雪的手，往屋後走去，一邊道：“表姐，咱們家的人，都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