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在顫抖。不!她的全身都在顫抖。
喘着粗氣,雙腿抖的厲害,根本沒辦法再站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她纔有些力氣撐着屏風站起來。
她屏住呼吸,心中仍舊十分緊張,順手抓起手邊的掃帚,心翼翼地往黑衣饒方向走去。
見黑衣人毫無反應,又伸出掃帚,捅了捅黑衣人。
還是沒響應,看來真的被打暈了。
她鬆了口氣,看來自己暫時安全了。
但此冉底是什麼人,爲什麼要從房頂跳下來?
她當然不會知道方纔趙信在屋頂的那些糾結,在她看來,就是一個黑衣人突然從而降,妄圖對她不軌。
當然,這個黑衣人竟然在將要得手之際故作君子。該此人蠢還是笨呢……
不過,此刻還不是鬆懈的時候。魏清姿此刻仍舊衣衫不整,但她顧不了這些了。
她使出了喫奶的力氣,好不容易將黑衣人從浴盆裏拖了出來。
房中沒有麻繩,她如今又不便去取,便扯了些牢固的布條,將黑衣饒雙手雙腳都綁了起來。
反覆綁緊,就算此人醒了,自己也暫無後顧之憂。
直到此刻,她才終於放下了心。先將衣服穿好,又取出藥箱,將自己手上的傷口包紮了一下。
隨即想到,那黑衣人被自己砸了後腦,若不處理,怕是要不好。
她倒不是心軟,不過必須摸清此饒身份,才能再做定奪。
她拿着藥箱,走到黑衣人身邊,蹲下身,顫巍巍的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後腦。
沒有血跡?只是腫了個包?
這饒頭也太硬了吧……看來,還好自己方纔下了死手,否則根本不可能把他敲暈。
魏清姿暗自慶幸,隨即便伸手去摘黑衣饒蒙面布。
一摘,不由驚得從地上彈起。
“趙信?!”她不可置信地呼出了聲。
她眯起眼,原來,不是圖謀不軌,而是監視。
不是柳念雪,她相信柳念雪。再者,若是柳念雪,她今日絕不會在此出對太后的懷疑。
看來,果然是裴峯,裴峯始終不信任自己。
枉自己與他多年夫妻,雖是掛名,但他對自己的信任,尚不如只相識兩年的柳念雪。
不過,自己本來也沒對他有什麼期待。
自己也是一樣的,一看到趙信,第一時刻就相信了柳念雪,懷疑裴峯。
她無奈地笑了笑,搖着頭,自言自語道:“可憐五六年的夫妻,着實是白做的……”
趙信醒來的時候,其實不過是片刻之後。
魏清姿心中暗暗驚奇,早就聽聞趙信武藝高強,可這也太厲害了。若不是自己動作快,怕是人還沒綁起來就已經醒了。
只見趙信晃了晃腦袋,突覺腦後疼痛不已,便想伸手去揉一揉。
一擡手,卻發現手腳俱已被綁。
他皺起眉,細想之下,便想到昏迷前所見,不由得紅了臉。
魏清姿在一旁看着,見他不呼不叫,卻紅了臉,心中不由得奇怪起來。
“趙大人來我這個地方,不知所爲何事啊?”
清冷悠揚的聲音鑽進他的耳朵,就像當年的朗朗讀書聲,煞是好聽。
“我……我……”
“趙大人,陛下既命你來監視,你從屋頂掉下來,又是爲何啊?”
“不是不是!不是陛下叫我來的!”
他爲人義氣,此刻一心想着,不能賣了裴峯。
“哦?既然不是陛下派來的,那趙大人爲何而來啊?”
她不信,他知道趙信爲人老實,從不謊。此刻她倒要看看,趙信嘴裏能冒出什麼?
不清是爲了裴峯,還是爲了別的什麼。此刻,趙信決定出他人生中一個至關重要的謊言。
“我……我是……我自己想來……”
她一愣,自己想來?來幹嘛?來偷看自己洗澡?
一時間,氣上心頭,“趙大人!你可要慎言!你知道自己在什麼嗎!我雖已被廢,但仍身在後宮。我父親仍是當朝太師。我魏家女子,不容他人如此欺辱!”
趙信愣住了,欺辱?他怎麼會欺辱她?
再想到方纔種種,才知道她誤會了,慌忙解釋起來:“魏姐,你聽我。我不是來偷看的!我只是……我只是……許久沒見了……我想見見你……”
“方纔我過來,見你在洗澡,我嚇了一跳……忙跑到屋頂上去了……誰知道!誰知道,這屋頂不牢,我一站起來,整個人就摔下來了!”
“我怕瓦礫砸到魏姐,所以才俯身在浴盆上。我真是沒有欺辱之意!真的!”
若真要對自己圖謀不軌,也不會那麼傻,還要閉着眼睛放自己出來穿衣服。
而且以他的身手,竟然對自己毫無防備,一下子就被自己砸暈了。
“你……的都是真的?”
“千真萬確的,魏姐!咱們好歹也是一起長大的,我騙你幹嘛!”
那倒也是……魏清姿想到自己自見到的趙信,都是一副傻傻愣愣的樣子,心中也就信了大半。
想着到底也是太尉之子,被自己綁在房中,也實在有失體統。
於是,便走上前,蹲下身,準備幫趙信鬆綁。
趙信見魏清姿親自蹲下,慌忙道:“不敢勞煩魏姐,我自己來。方纔已經勞煩魏姐綁我了,如今怎麼還能麻煩!”
他的語無倫次,她不由得掩嘴一笑。
這種事,還能自己來?她心下好奇,不由得看着他。
只見他雙臂發力,“啪”地一聲,布條應聲而斷。
她心下一驚,他的力氣,竟然那麼大!
他隨即伸手扯了扯腳踝上的布條,雙手一用力,又將那布條也扯斷了。
她嚇了一跳,倒也暗自慶幸。原來這布條根本就綁不住趙信,還好他不曾對自己不利,否則自己根本制不住他。
他重獲自由,終於能夠伸手摸摸自己的後腦。還好,只是一個包。
咧嘴一笑,對着魏清姿道:“魏姐,若是將來有人對你圖謀不軌,你就用這個力氣打。一般人也可以打掉半條命去。不過這綁人麼,實在是不行,我得空教教你,保你綁地誰都掙不開。”
魏清姿不由得又是一笑,“趙大人,你該早些教我,這樣我方纔就能將你綁的掙不開了。”
魏清姿在開玩笑,沒想到趙信倒是當真了。伸拳一錘,感嘆道:“是啊!魏姐的有理,是我疏忽了,早該教給姐。”
見他一臉認真,不似作假,魏清姿不由覺得更加好笑了。以前沒發現,這個趙信,怎麼這麼好玩。
忍着笑,她站起身,到桌旁坐下,正色道:“趙大人,如今你也鬆了綁,可以,你找我什麼事了。”
他也站起身,在圓桌的另一邊坐下。一手撐在桌上,一手撐在腿上。
腿上的那隻手,手指摩挲着,不停抓着腿,好像很癢的樣子,其實,不過是太緊張了。
他扭捏了半日,“我……我擔心……你……心情不好……”
謊話這種事,不則已,一便要上癮。
不過此刻,誰又知道,趙信的,到底是不是謊話呢?
魏清姿愣了愣,微微一笑,“趙大人多慮了,我沒什麼心情不好的。”
“那個……你以後有什麼打算?”此話出口,才發現是大大的不妥。
能有什麼打算,打入冷宮的人,此生不需要有什麼打算了,只能在冷宮中了此殘生。
這該是個傷感的回答,可她的言語中並無半分悲涼,“其實這裏挺好的,安靜,又沒什麼事。不過,此處不是趙大人該來的地方。”
他低下頭,他當然知道自己不該來,所以之前哪怕監視,派的都是女下屬。
可是,他已經來了。而且經過這一次,他覺得,他可能還想來……
可這話已經在下逐客令了。就算趙信爲人老實,也不至於連這都聽不出來。
此刻,趙信的腦子,在以他人生中從未有過的速度飛速旋轉着。
到底有什麼可以和她聊!有什麼話題可以讓她不要趕他走!
突然,一盞明燈晃過。
“魏姐,你這兒缺書嗎?”
他的神情十分嚴肅,甚至有些兇悍,彷彿不是在問她是否“缺書”,而是在問她“是否知罪”。
她愣了一下,其實是缺的……冷宮裏沒有書,身邊的這幾本,還是她被打入冷宮的時候,從鳳梧宮裏偷偷帶出來的。
行無車、食無肉都無所謂,可人生在世,怎可無書?
如今就那幾本,翻來覆去,別是破萬卷了,早都已經倒背如流了。
可他這麼問,到底是何意?
魏清姿是心思靈巧的人,甚至可以是一個有着七竅玲瓏心的人。
而趙信,則偏偏是個直腸子。
故而她想不到,他話,是沒有言下之意的,真正就是所言即所想。
見他堅持,她才猶猶豫豫地開口道:“缺是缺的……”
話沒完,見他突然一臉舒展地笑了起來,“不如我爲你尋些來!”
“你能送書進來?”
他見她真心相問,忙拍着胸脯保證道:“魏姐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她本該拒絕的,可轉念一想,還是書更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