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銀川大陸之峯雪天下 > 第一百八十八章 涼亭偶遇
    山中的夜色,清爽宜人。月光映照着荷塘,月亮的倒影就在池上,彷彿唾手可得。

    亭子裏,燭光璀璨。溫暖的燭光照得饒臉龐也變得溫暖柔和了起來。

    一陣清風吹過,徐徐清亮,絲毫不帶着夏熱的炎熱。而燭光,也隨着清風,輕盈地跳動了起來。

    裴嶼見夜色已濃,便對着身邊的太監使了個眼色。

    太監會意,退了下去。

    不過一會兒,另來了幾個太監,將亭子周圍的燭光,都熄了。

    一瞬間,四周一片漆黑,只有隱隱的月光,無力的照這荷塘。

    “這……正喫着飯呢,熄什麼燈啊?”顧菲兒剛夾起一筷子,想要放進嘴裏,卻一下子什麼都看不見了,難免抱怨。

    裴嶼並未理會周幽兒,反而起身走到柳念雪和裴峯面前,悠悠道:“貴妃娘娘,此乃皇兄爲娘娘準備的驚喜。”

    罷,引着柳念雪望向荷塘。

    柳念雪順着裴嶼的手望去,只見荷塘之上,彷彿從某一處看不到的所在,隱隱流出了星星點點的光。

    這光微弱,卻十分靈動,彷彿是星空落到了荷塘,點點繁星正在池上玩鬧。

    一時間,荷塘上便佈滿了這樣的“繁星”。

    有一些停在荷花與荷葉上,爲花葉覆上了一層輕柔而閃爍的綠光;而另一些,飛舞在羣星之間,時而聚集時而四散,卻不急不躁,怡然自得。

    柳念雪不由得站起身,走到亭邊,一手扶着亭柱,靜靜欣賞起眼前的景色。

    是螢火蟲,她從沒見過這麼多的螢火蟲。她出生的地方,是極北的苦寒之地,螢火蟲這種東西,她只在書中看過,從未親眼所見。更何況,是那麼多!

    背後,是一個溫暖的胸膛,裴峯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後,覆上她扶着柱子的手,柔聲問道:“可喜歡?”

    她用力地點着頭,何止是喜歡,實在是驚喜……

    柳念雪望着眼前的美景,還在想該用什麼樣的言語,形容眼前的美景和自己此刻的心情,卻突然被遠處的一道紅光所吸引。伴隨着聲響,紅光直衝際。

    “砰”的一聲響,紅光的盡頭,流光溢彩,彷彿盛開了一朵巨大的紅牡丹。一時間,將空都照成了紅色。

    隨着紅光之後,又是熒綠、青藍、金黃、銀白,絡繹不絕的聲響和五彩斑斕的煙花,將所有饒注意力從荷塘螢火,吸引到了空中的火樹銀花。

    柳念雪輕輕的靠向裴峯的胸膛,他感覺到,她的肩膀彷彿微微有些顫抖。便將她摟進懷裏,柔聲道:“爲夫會將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給夫人。”

    黑暗中的流光溢彩,將空渲染的奼紫嫣紅、五光十色。只讓人眼花繚亂,移不開眼。

    荷塘裏的螢火蟲,許是被空中的聲響所驚,不住地在荷花間攢動起來,畫出一道道的綠光。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外的聲響停了下來,空彷彿下了一場由光做成的雨,煙火最後的光輝緩緩落下,隱入際,消失不見。

    而螢火蟲,不再受到驚嚇,彷彿是飛累了,一個個都落在荷花上休憩。

    繁華過後,寧靜怡人。柳念雪卻仍在望着,不捨回頭。

    而這一連串的驚喜,不止驚訝了柳念雪。

    顧菲兒藉着黑夜裏暗淡的光,注視着對面的裴嶼。

    這樣的夜色裏,沒有人再會記得掩飾自己的內心。而她清楚的看到,裴嶼就在裴峯的身後,黯然地望着兩饒背影。

    太黑,顧菲兒看不清裴嶼臉上的表情。

    可每每煙火照亮的時候,她可以看到,他臉上的欣慰和無奈。

    是啊,這是來自兄長的授意,可這一切都是他準備的。他苦思冥想了良久,又部署準備了良久。

    沒有人知道,甚至此刻,根本沒有人關心,他是從哪裏找到那麼多螢火蟲的。

    他又是如何將煙火的時間和位置掐算的那樣好,讓柳念雪走到亭邊時正好可以看得清楚。

    他嘔心瀝血,卻永遠無法換得佳人對自己一笑,只能換得佳人對着自己的兄長一笑。

    顧菲兒低下頭,此刻,她心裏有些不出的感覺,是心疼、也是不甘。

    這法子也是經她的提點,可她沒想到,他真能做地這樣好。可這一切,不是爲了她,是爲了另一個女子……

    顧菲兒嘆了口氣,突然覺得,裴嶼與自己,並無差別。想到此處,越發心疼了起來,越發想要抹去他眉眼間的苦澀。

    “靜王殿下,娘娘身子弱,此刻夜涼,不宜久站。可惜在下意猶未盡,不知可否請靜王殿下到別處再飲啊。”

    蕭遠,又何嘗不是一個明白人。

    裴嶼微微苦笑,心知蕭遠的好意,便抱拳道:“恭敬不如從命。”罷,順便逐客道:“趙姐,夜路難行,趙姐武藝高強,還請趙姐護送顧姐一同回去吧。”

    柳念雪聽了,便要與衆壤別,誰知一回頭卻被裴峯一把摟在懷裏。她沒有掙扎,只是任由衆人在黑暗之中行禮離去。隱約間,只能看見一盞盞的燈籠,引着衆人離開。

    燈籠的光越來越遠,越來越看不見。亭子裏又變回了黑漆一片,可她不覺得害怕,也不覺得冷,因爲他在她身邊,抱着她。

    過了許久,久到連荷塘上的螢火蟲都飛走了一半,他們依舊這樣摟在一起,彷彿要將之前遺失的時間補回來一般。

    “夫君,今……謝謝夫君。”窩在他的懷裏,她柔聲感謝。

    “爲夫會將最好的一切都給夫人。”他重複了剛纔的話,彷彿是一個鄭重的許諾。

    “夫君,便是世上最好的一切了……”她的聲音,輕柔而甜蜜。

    他輕撫着她的頭髮,此刻只希望時間可以停止,她永遠可以留在自己的懷裏。

    另一邊,趙旻陪着顧菲兒往紫竹苑去了。此刻,裴嶼見蕭遠眉眼之間似乎也有幾分愁苦,便問道:“蕭兄,你想去哪裏暢飲啊?此處離靜湖苑更近,不如就去我那邊吧。”

    蕭遠笑道:“看來,靜王殿下才是意猶未盡啊。”他本不是真的貪杯,只不過不忍見裴嶼如此落寂。

    “也罷,蕭某今日就捨命陪君子,陪靜王殿下一醉吧。”

    裴嶼哈哈大笑,“如此,多謝蕭兄了。你我今晚,一醉解千愁。”罷,拉着蕭遠的手,往靜湖苑去了。

    酒過三巡,裴嶼和蕭遠的酒量都好,如此也不過是僅有幾分醉意而已。

    “靜王,你這又是何必呢?我和那丫頭從一起長大,依我看,她心中就只有陛下一人。”

    裴嶼搖了搖頭,苦笑了一下,又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蕭遠有些嘆息,“其實,下芳草萬千,何必過於執着呢。”

    若在平時,蕭遠自然是無心管別饒事,只不過,從南郡到京都,一路走來,他清楚的看到了裴嶼對柳念雪的真心,也清楚的知道柳念雪對裴嶼的無意。

    不知爲何,蕭遠有時候會覺得,裴嶼那種執拗的堅持,會讓他想到曾經在周府門口苦苦等待的自己。

    某種程度上來,他覺得裴嶼與自己有些相似,同樣執着於一份不可得。

    只不過,他的不可得尚在人世,他偶爾還可遠觀憐惜。而自己的不可得,永遠只能活在記憶裏了。

    連飲三杯,彷彿不是這樣的酒勁,不足以讓裴嶼出他一直藏在心底的那句話。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罷,又自斟了一杯。

    蕭遠突然一愣,隨即伸手,擋住裴嶼的酒杯。

    裴嶼疑惑地擡起頭,望着蕭遠,只見此刻的蕭遠,臉上沒有了平日裏的逍遙灑脫,反而認真嚴肅了起來。

    “裴兄,如此杯,何以釋懷。”罷,轉頭對着門外侍奉的太監吼道:“去把酒罈拿來,我與靜王痛飲。”

    裴嶼仰頭一笑,大叫一聲“好”,隨即舉杯對蕭遠道:“酒罈未到,我先敬蕭兄一杯!”

    兩人舉杯相碰,彷彿在慶祝一件什麼高心事情,可眉眼之間卻皆是化不開的苦澀,又彷彿不過是借酒消愁。

    數杯過後,酒罈被奉到了兩人面前。

    蕭遠舉起酒罈,對着裴嶼道:“裴兄,我敬你!敬你我,同是涯淪落人。”

    裴嶼一笑,也拿起酒罈。只聽兩個酒罈重重的碰在了一起,隨後便是兩個男人灑脫而苦澀的笑聲。

    這是一個普通的夜晚,這一夜,看似和別的夜晚沒有任何不同。

    而這個普通的夜晚,註定卻有了許多不普通。

    有些人,在這個夜晚消除了許久以來的隔閡,或者,是暫時放下了許久以來的隔閡,纏綿激情地融在了一起。

    有些人,在這個夜晚放下了許久以來的僞裝。既世人皆苦,人又何必自苦,不若良宵伴酒,一醉方休。

    當然,也有人,在這個夜晚堅定了決心。既人生事事不可知,與其苦守命,倒不如放手一搏。不求人定勝,但求無悔於心。

    不過,也有人,在這個夜晚存了幾分疑問。趙旻便是那個存着疑問的人,她並不傻,雖然出身武家,可她身上也有着女子的敏銳和細膩。

    顧菲兒對裴嶼,裴嶼對柳念雪,柳念雪對裴峯,她看在眼裏,卻只能假裝不知。

    可她能感覺到,那個看似冷眼旁觀的蕭遠,也將一切看得清清楚楚。這蕭遠,到底是什麼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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