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們眼前,除了這間暗室,便什麼都沒有了。
“屬下扶主子進去坐吧,怕是陛下一時三刻也未必會走。”
柳念雪點了點頭,心下仍覺不安。
走廊有些暗,但卻並不長,不遠處的室內,竟透着暗室不該有的明亮。
屋子不大,只是簡單擺設着一張桌子,兩把椅子,一張牀,和一個再簡陋不過的架子。
方纔客堂的桌椅,都是黃梨木,精心漆過之後,透着木材獨有的光亮。
可如今那桌椅,也不知是什麼料,無力地泛着白,角落裏還隱約有幾根倒刺。
牀也十分簡陋,那鋪蓋看起來,似乎不過是粗布下包了一層棉花。
可這樣的簡陋,卻不知爲何,隱約間又透着一股熟悉。
柳念雪自嘲一笑,想自己昔年落魄之時,這樣的場景也不曾少見,自然是會熟悉的。
“這靜王殿下也太奇怪了,怎麼做了間這樣的密室,倒不像是密室,倒像是客棧一般。”
客棧?柳念雪不由得一愣,兀自在一張椅子上坐下,好奇道:“怎麼這擺設像客棧嗎?”
“主子一直在宮裏纔會不熟悉。屬下常常外出,經常就住在客棧裏。莫說這擺設了,就這鋪蓋,簡直一模一樣。”
靜王,爲什麼要將密室做成客棧的樣子?
說不定這是他的祕密,自己受困於此,還是不要徒惹煩惱了。
心裏正想着,不由得擡頭環視了一番,卻見角落裏竟有一扇小窗。
怪不得這房間如此透亮,可這是間密室,怎的會有一扇窗?
好奇心驅使着她站起身走到窗邊,那窗戶紙也不算厚。她伸手打開窗,探頭望去。
窗外的光景不是前院,彷彿是個隱蔽的天井,四面圍牆,只得一方洞天。
除了自己所在位置,其他牆面都是沏死的。
低頭往下看,底下竟藏着一個小攤子,攤上有幾個蒸籠,像是個點心攤。
柳念雪不禁抿嘴一笑,不想這靜王殿下身份尊貴,竟然會有這樣奇怪的愛好,支一個小攤在自家別院裏,還藏得那麼嚴實。
竹香見柳念雪笑,自然也心生好奇,跟着探頭去望,不由得也是莞爾。
“屬下曾聽說,靜王殿下在南郡時,曾派人四處探訪南郡的包子攤。沒想到,殿下竟還在自己院子裏做了一個。”
說罷,也不由得抿嘴。
“包子攤?”柳念雪不由自主地開了口,彷彿有什麼突然從腦中閃過,卻終究沒有抓住。
“是啊,聽說是要找一個平日裏常擺在客棧門口的包子攤。”
“客棧……門口……”
“嗯,還命人包了一間客棧,也不知是爲什麼。說不定,殿下雖貴爲王爺,心裏想的,確實做個客棧老闆呢。”
竹香說着,不由得更加覺得好笑,卻見柳念雪臉上的笑容陡然一僵。
“主子,您怎麼了?”
柳念雪會有回答,緩緩搖了搖頭,又轉身細細打量着房中的擺設。
隱約間,彷彿能見到一個衣冠楚楚的小男孩正躺在牀上,身旁坐着一個衣着樸素的小女孩,一雙穿着白布鞋的腳正在牀邊晃盪。
“……”
“你怎麼不說話,你暈倒在路邊,你的命可是我救的。”
“……”
女孩嘟了嘟嘴,這小子真是麻煩,怎麼問都不說話。
突然,她壞笑着跳下牀,從桌上拿起一個紙袋,回到牀邊坐下。
那紙袋子本就冒着熱氣,待一打開,一團雪白的煙霧從袋子裏涌了出來,引得那原本一臉冰霜的男孩都不由得側目。
“怎麼樣?香不香?這可是剛出籠的肉包子。”
男孩抿了抿脣,點點頭。
“餓了?我請你喫好不好?”
男孩一愣,隨即便要起身,卻只覺得身上虛浮無力。
女孩微微一笑,伸手從紙袋裏拿出一個包子,遞到男孩面前,“大夫說,你是太過操勞了纔會暈倒,身上沒力氣。喫吧,我餵你。”
男孩猶豫了片刻,卻終究抵不過眼前白花花的大肉包子。輕咬了一口之後,便越發不可收拾,急不可耐地吃了起來。
“慢慢喫,我又不和你搶,袋子裏還有呢。”
直到那最後一口,竟一口咬在了女孩的手指上。
“哎喲!”
他心下一顫,慌忙縮了頭。
她也嚇了一跳,忙收回手指,在自己的帕子上擦了擦,“你這人,好心餵你喫東西,你連我的手指頭都要啃掉啊?”
男孩面上一紅,“謝謝,我……我還你錢。”
女孩噗嗤一笑,“不必了,你的錢袋子,我都拿來請醫用藥,還有買這肉包子了。”
那女孩笑起來煞是好看,方纔餓地厲害,不及細看,此時一看,不禁有些癡了。
女孩見他呆呆地望着自己,只覺得十分有趣,便玩笑道:“我救了你的命,既然你沒錢了,你該用什麼報答我呀?”
男孩回過神,羞赧道:“這……姑娘若不嫌棄,待我回到家中,一定想法子報答姑娘。”
“行了吧,我開玩笑的。”
“在下此刻不方便透露姓名,還請教姑娘芳名,在下一定會報答姑娘的。”
男孩一臉認真,這男孩倒也是十分俊俏,只是身子尚未恢復,臉色有些蒼白。
女孩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嘆了口氣,“萍水相逢,無需言報,我與父親不過路過此處,這幾日便要啓程離開了。”
“只求姑娘芳名,天涯海角,在下定能找到姑娘。”
女孩微微一笑,似乎根本不將這承諾放在心上,“那你可記好了,我叫白靈。”
“白靈……”他小心翼翼地重複着她的名字,彷彿是世上最珍貴的東西。
“……主子?主子您怎麼了?”竹香的聲音,將柳念雪拉回了現實。
她搖了搖頭,到凳子旁坐下。
竟然是他……當年不過是巧合,她與柳謙路過南郡,身無分文之時,在路上撿到了個暈倒的小子。
他生死未卜,她們倆身上沒錢,他的腰間卻有個大錢袋。
於是,她們救了他,不過……自然是拿走了他身上的大錢袋。
所爲的請醫用藥,住客棧,花的自然都是他的銀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