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慎兒來到寢殿,大約又等了一盞茶的時間,才聽到裏面傳來一陣渾厚的男聲。
“皇祖母歇着就是,孫兒又不是孩子,自己知道怎麼回去。”
“你啊,路上可要小心。”
“皇祖母放心。”
裴昊一走出來,便見憐兒正站在殿門口候着。
“憐妃娘娘安好。”
“大皇子安好。”
“娘娘的腿,可好些了?”
憐兒愣了一下,“多謝大皇子掛懷,已經好多了。”
“哎兒臣要替母后,向憐妃娘娘道歉。”邊說着,邊對憐兒作了個揖。
“大皇子千萬不要行此大禮,實在是我自己不小心,不怪皇后娘娘的。”
“憐妃娘娘真是深明大義,實在……”裴昊爲難地搖了搖頭,又對憐兒說道:“娘娘萬萬要小心身子,宮裏若有什麼不周到的,囑咐兒臣便是。”
“多謝大皇子。”憐兒低下頭,嘴角真心地露出了一絲笑意。
這一夜,裴峯又召見了憐兒。
平湖邊上,依舊是寧靜安詳,裴昊與裴暄兄弟二人坐在湖邊發呆,許久都沒人開口。
“宮門就要下鑰了,你還不回去嗎?”
“回去做什麼?一聽到消息就煩。”
裴暄嘆了口氣,身子往後一靠,反手撐着,“最近委屈你了,見了她就討厭,還得裝腔作勢。”
“也不知父……我爹到底看上她什麼了,她哪裏有我娘雍容華貴,一副小家子氣。”
裴暄覷了裴昊一眼,“你不覺得她很漂亮嗎?如果沒有伯母這檔子事,她是不是很漂亮?”?
“漂亮倒是漂亮,可總覺得有哪裏怪怪的,反正看着不像好人,就不知道我爹喜歡她什麼。”
裴暄微微一笑,“沒想到我們的大少爺是這樣的正人君子,連這嬌怯怯的小姑娘看在眼裏都不爲所動,竟還覺得人家怪怪的。”
說罷,不禁有些失笑。
若這憐妃娘娘知道自己的嬌柔之姿在太子看來,竟是怪怪的,不知道作何感想。
“你不覺得她怪嗎?”裴昊側過臉,問裴暄。
“不是怪,是歪。”
“怎麼說?”
“明明是老子的女人,卻還想着兒子。不是歪,還能是什麼?”
“你瞎說什麼呢?”裴昊忙四下裏望了望,還好這裏素來人少,夜深了更是沒人,才又壓低了聲音,“你可別胡說八道,這可是大逆不道。”
裴暄勾了勾脣,從他第一次看到這個憐妃娘娘,便覺得她對裴昊的眼神,不簡單。
在宮裏又偶遇過幾次,便越發看清了,這不簡單從何而來。
“阿暄,你教我的話,我找個機會和她說了。可若她真的找我了,我該怎麼辦啊?”
“去就是了。”
“你瘋了,她是我庶母。”
“我又沒叫你和她幹什麼,你們倆光明正大的聊聊天就行了。”
“那……是要我套她的話?”
“不必,你只和她聊聊天,關心一下便是了。也不要將她當做你的大仇人,她也不過是別人手上的棋子。”
“你等着看便是,左右我不會害你,更不會害伯父伯母。”
“這我自然知道。”
數月之間,前方捷報連連,武威將軍戰無不勝,在銀川上多次攻克敵軍戰艦,眼看着就要將南昭逼回陸上。
憐妃獨寵後宮,顧家再起,獨霸朝綱。
一時間,後宮前朝,風光無限。
正直夏日,天氣也越發炎熱了起來,除了玉宸宮如置冰窖,其他地方,好像都熱得讓人受不了。
“小姐,您身子舒服些了嗎?”
梅香幫柳念雪擦了擦額間的汗水,輕輕地搖動着手工的團扇。
“你扇了那麼久,也累了,去歇着吧,我這裏沒事。”
“小姐如今有着身子,這天又熱成這樣,不如奴婢……”
“你忘了,我本就怕熱,如今倒也不覺得十分炎熱。”
“可是……您……”
“你忘了?我囑咐過你,萬萬不能讓外面的人知道我有孕。”
“可……”
“幸好現在三個月已過,總也穩當一些了,這一次,我害喜又不嚴重,還喫得下睡得着的。”
梅香微微一笑,輕輕撫了撫柳念雪的肚子,“不知是位王子還是公主,不過,真真是疼惜小姐的,知道咱們現在不容易,一點都不鬧騰。”
“你扶我去歇會兒吧,我倒是又有些困了。”
梅香點了點頭,扶着柳念雪到牀上躺了下來。
自從玉宸宮增了守衛,雖說是用來看着柳念雪的,倒反而給玉宸宮多了幾分保障。
好歹,如今真的是無人可以隨意進出了。
這孩子來的不巧,在柳念雪最沒有能力保護他的時候。
她本可以藉着這個孩子向裴峯求情,解了禁足。
可如今,後宮早已不是她的天下,出去反倒不如待在裏面來的安全。
柳念雪走到牀前,只見天空碧藍如洗。
同一片天空下,有人失意自然是有人得意的。
瑞福宮中,憐兒端坐在一旁吹簫,一旁有冰塊,又有人搖扇,自然是涼快的。
裴峯正臥在榻上,閉着眼,有一下沒一下地跟着蕭聲敲動着手指。
漸漸地,他的呼吸均勻了起來,手指也不再動了。
憐兒望了望,將蕭放在一旁,起身掀簾出去了。
她鬆了鬆筋骨,又捶了捶自己的後背。
這陛下可真會享受,把人當樂伎般地使喚,可真是累死她了。
剛喝了口茶,卻見一個小太監匆匆而來。
憐兒忙從殿中走了出去,關上門,才厲聲對那小太監說道:“你是哪兒的小太監?陛下睡着了,這麼莽撞,可是不要腦袋了!”
“娘娘,西邊的八百里加急,怕是緊急軍務,奴才得立刻稟報陛下。”
“那你就……”話剛說到一般,憐兒好像想到什麼似的,突然改口道:“那你也不準進去。”
“娘娘,軍務要緊啊。”
憐兒撇了撇嘴,“有什麼要緊不要緊的,如今是南邊在打仗,西邊哪來什麼軍務啊!你可別糊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