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抹着眼淚哽咽,漸漸哭停了。

    不是因爲不再傷心,而是心裏的那些猜測太過可怕,一時間思索得多了,就無法再顧及其它的心情。

    我想等沃夫回來,向他求證。卻不敢揣測,如果真是我害的,沃夫該會有多怨恨我。我無論做些什麼,肯定都無法賠償給沃夫。

    我很該死,就像大女巫說的一樣,我是個毀滅一切的災難。

    沃夫並沒有離開很久,他回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一袋東西。

    他沒給我看,只是說不安全,讓我們快點離開。

    我沒辦法在這樣的情況下,開口詢問沃夫。無論是兇手,還是那一個小小的包裹。

    沃夫也始終沉默着,忽然間,我們的距離變得無比遙遠。哪怕我緊跟着他,也無法觸及到他。我害怕自己會做錯事,害怕自己會傷害到忍耐着的沃夫,於是連上去接近的勇氣都沒有。

    沃夫帶着找到溪流上游,越走越遠。直到太陽高升,我們來到了溪流的分差口。

    小溪匯聚成河,往另一個地方流去。這裏的水有點急,也不知道是通向哪裏。

    這一路,我能看見泥濘地上的馬蹄印,很多很多的馬蹄印。

    就像是有什麼人,忽然闖入了這寧靜祥和的地方,打破踐踏了這裏。

    我覺得殺害崔布吉村民的壞人,就是從這裏來的。我很害怕,但我相信沃夫。

    他一定也注意到了這些,不至於讓我去提醒他。

    我甚至有種感覺,或許我們走着走着,就能撞見那些還未離去的傢伙。沃夫會搶過他們的劍,毫不猶豫刺穿他們的胸膛。

    沃夫有着,絕對不輸於勇士的膽量。

    如果他選擇這樣做,我就陪着他。我不怕死,也本來就是要死的。

    說不定,如果沃夫遇到危險,我還能衝上去幫他擋擋。我對這個很有經驗,就像當初,眼睛只是一看到,身體就可以自動反應,擋在博納的前面。

    我希望能爲沃夫做點什麼。什麼都好,哪怕多麼的微不足道。

    沃夫走着走着,發現河岸邊有一艘小木船。那是一艘新船,它被綁在岸邊的樹上,隨着河水漂流晃動着。

    沃夫走了過去,檢查木船的情況,拉着我上去。

    我對坐船有經驗,扶着兩邊,坐下穩住船身。沃夫解開繩子,他將船往河中央推的時候,我緊盯着他的動作。即使知道他不會,卻還是小人般緊張,怕會就這樣被他丟下。

    如果沃夫將我推到河中央就走了。我一定沒有勇氣去追他。

    沃夫當然沒有這麼做。

    他將始終拿在手裏的那袋東西丟在船上,掌握着平衡上船。他划着船槳,沒怎麼用力,只是把控方向,任由河水將我們往前推。

    沃夫一直避着我的視線,我弄不清楚他心裏究竟在想什麼。

    我盯着沃夫的眼睛,渴望能從中讀出他的真實想法。

    他看起來是那麼的孤寂哀傷。

    和別人失去家人時的悲慟不同,沃夫並沒有表現得很激烈,可他平靜的外表下,心裏似乎多了一些看不懂的東西。就像有一層剝不開的迷霧,令他迷失看不清方向。

    我不應該挪動,畢竟河水很急,木船也不穩。

    可我還是小心的挪到沃夫身邊。我抓着沃夫的左手,雙手上下包裹着,希望能給他一點力量。

    沃夫搖漿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終於是看向了我。

    “沃夫、沃夫……”

    我應該說些什麼。可安慰的話在我嘴邊轉了又轉,最後還是沒能說出來。

    我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向沃夫說那些話。那些話太過冠冕堂皇,其實一點都無法安慰人。

    沃夫鬆開划槳的右手,撫摸我的臉。他的眼睛看起來悲傷極了。

    “你能一直陪着我嗎?”沃夫用沙啞的聲音問我。“不要離開我。”

    我知道沃夫失去家人的難過,他現在一定很需要人陪在身邊。可他的請求對我而言是完全不可能的。“我無法永遠留在這個世界。”

    沃夫看上去真的很難過。我應該答應他的,我怎麼能拒絕他呢?

    這時候重複自己是個災難,是不是太惹人心煩了些?我張了張嘴,想要傳遞給沃夫,我並不是不想陪着他。“我活着的時候、沃夫,我活着的時候,都會陪着你的。”

    沃夫終於舒緩了眉頭。他的手撫過我的眉毛,劃到我耳邊,將我的頭髮撥到耳後。

    他真的很溫柔,這令我不由得猜測,他是在藉着我,看向別人。

    那個倒在他家外面的女人,沃夫說是他的妹妹。

    可如果是家人,沃夫看見家人遇難,怎麼會沒有第一時間想起她。

    但是沃夫不說,我就不問了。

    我們的木船忽然晃動了一下。沃夫下意識伸手緊抓着我,我們倆這纔回過神,木船失去控制,不知不覺中衝向岸邊,最後撞了上去。

    沃夫重新調轉方向,將船撥回正軌。

    我想要挪回去坐着,至少,也讓船兩邊不至於失衡太多。

    我手邊碰到了那個袋子,隱約看見裏面似乎有些鐵質的東西。

    “我在村子裏找到的。”沃夫忽然這麼說。

    “我可以打開看看嗎?”

    沃夫向我點頭。

    沃夫將注意力集中在划船上,我則是小心打開那袋東西,翻出裏面的物品。用一大塊窗簾布包裹着的,是一個腰帶和兩把匕首。

    腰帶上有塊大銅牌,我看着覺得眼熟,想把它拿起來,可發現實在太重了。

    “沃夫,我好像見過這個。”這上面的花紋圖案,令我想起阿德卡王宮的侍衛。

    那些侍衛穿着厚重的盔甲,也都有這麼一塊腰帶。只是上面的花紋好像有些不同。

    “這是國王的三十六鐵騎。他們的腰帶上都有一匹奔騰的馬。他們匕首上的彎月,是王之利刃的象徵。”

    我放下沉重的腰帶,拿起匕首。

    匕首尖端上,的確有一輪彎月。

    “沃夫,你是說這是阿德卡國王的鐵騎?是誰派他們來的?這裏這麼遠、他們爲什麼要……”爲什麼要殺害崔布吉的村民呢?“沃夫,你說過!阿德卡現在的王,是大王子!不對、我的意思是,博威·傑爾特,你說過的,現在是他當了王。”

    我着急得有點語無倫次次。

    “是我嗎沃夫?他發現了我,所以派人過來……”我傾身向沃夫問話,船也因此往一旁側了下。

    果然是因爲我,是因爲我,讓沃夫失去了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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