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天宮大戰之釁鼓 >第13章 香童弟馬
    土饅頭舉起釁鼓砸過來,把我腦袋造嗡一下。

    我說你瘋了啊老犢子,太狠了吧

    土饅頭大笑,說你上道了,說你懂得了,說你認同了。

    土饅頭說從現在起,你就有記憶了,能記住從今天起往後的一切事情。你已經知道了日月無人點燃而高空自明,星辰無人擺列而南北有序,禽獸無人制造而漫山奔跑,風雨無人扇動而憑空自來,這都是天母大神阿布卡赫赫安排的。我的香童弟馬,擊響釁鼓玩玩,必須玩玩,而且要玩得好,玩得如同溪水自流,如同草木自生,自由自在,自然而然,纔是聽從了天母大神的安排。

    我說我入道了嗎我就是想敲幾下那爿釁鼓玩,走進那個奇幻的世界,去看看我那可愛的墓碑美女。

    老薩滿說沒有什麼不同,這就是入道了,你說的那個,就是道,就是自然而然。

    我說隨你怎麼說吧,就是敲幾下,就是玩一會,沒什麼奧妙。

    說着,我揮起鼓鞭,照準釁鼓,用力一擊。

    咚的一聲巨響,聲音向外顫動,隨後,一股祥合的紫氣瀰漫開來。

    我輕輕地敲出細碎的節奏,但見虛空幽藍,閃爍着冷漠的金光,如同浮動的鬼火,向無邊處閃跳。有弧線的優美,劃過黎明時的地平線,低聲嘯叫的晨風,披着血色的霞,衝破一道道黑影,奮力向前飛奔。

    我感覺到,我的一部分在變白,白晝的透明已經穿過的身體,在血色的霞光中燦爛着,飄幻着,呈一種甦醒的狀態,宛若一隻正在翩然的蝴蝶,在歡呼那些穿透身體的光線。

    鼓鞭在我手中抖動,越擊越快,落在釁鼓上,跳起星火金光,驚詫得長白山輕輕搖動起來。朦朦朧朧中,天母神阿布卡赫赫似乎正在降臨,肩扛着長白山的萬世滄桑,玄幻着自我的輕鬆,昭示着白雪千嶂、池映荒秋的祕密。

    我分明看到,天母大神阿布卡赫赫打開一軸畫卷,1200萬年前的天宮大戰,滔滔滾滾地涌動在眼前,一時間衝撞得釁鼓上的天書文字亂飛起來。我目睹了這個現實,而且真真地看到劍光,聽到虎嘯,身陷硝煙,萬千林木轟然倒下,無數天馬飛馳的羣峯之間,一匹匹遭到腰斬,肢斷鬃亂,碎骨拋天,凌空嘯響着血腥的嘶叫。

    整個長白山,在迷離中動盪着。那些依偎着羣峯的冰雪,從崩塌走向崩塌,讓人看到天宮大戰這場磨難的最後一幕。

    天豁峯後面是一片白骨壘疊的屍山,幾個骷髏在上面踢動着藍火。也許有一陣風剛剛過去,把模糊的天光吹亮了,露出了天大的懸念。那是幾個不甘死睡的孤魂野鬼,趁着看守屍山的鬼差天豁峯瞌睡時,私自鑽出屍山的底層。那幾個骷髏逃出生天,以後就不知去向了,釁鼓上沒有它們的蹤影。我在這裏猜測,它們完全可能已經到了人間村落,不知道走夜的人有沒有誰撞上,或者有機靈骷髏鬼魂,悄悄地藏進部落酉長的家中,爬進炕頭的被窩,與酋長老婆悉心研究如何傳宗接代生娃了。

    我只是可憐,現在白骨上這些跳竄的骷髏,它們顯得十分焦灼,十分煎熬,在不停地翻看漫山遍野的白骨,是尋找自己的魂靈,還是在尋找同鄉的面孔,我就不得而知了。

    讓人注意的是,兩個在巨石上面打坐的骷髏,它們用眼無珠的空洞盯視着對方,好像很客氣地點頭致意,叨叨叨說着什麼。他們的面前擺着一匹天馬的骸骨,原來是被大火燒熟的聖物,意圖在這裏飽餐一頓,解緩一下遠邊的孤獨和無奈。天馬聖物的前面,還插了幾棵蒿草,算是香燭吧,不知兩位骷髏是在午餐,還是在祭奠自己,還是在拜謝天馬,或者在祈禱天母大神的白骨功德,種種鬼事,誰能知道呢

    沒人知道,但我鴨九八就想弄明白一二。你在說,閒得唄,沒錯。

    我鴨九八覺得這些事很神祕,我認爲它們應該去燃燒,去咆哮,或者怒斥夕陽來得太快,怒斥昨夜的星光那麼暗淡,把埋藏在自我心中的閃電迸發出來。我也相信,這兩個骷髏是善良的,曾經愛過綠色,曾經在春天裏跳舞,但你畢竟成爲骷髏了,這中間的環節太孱弱了,太微小了,幾乎等於零。這個過程是什麼,我們一點也不知道。

    兩個骷髏一定是在說什麼,它們不僅僅是在午餐或者祈禱。這裏面的內幕一定很有趣,甚至很血腥,有趣的故事可能都隱藏在血腥的菜包子裏面。

    我要知道一二,所以我走近了它們,聽它們到底在說些什麼。

    我狠力地擊打着釁鼓,我認爲鼓聲會使天眼更加明亮。

    兩個骷髏在慢聲拉語地聊着,從表情上看不出什麼。沒有動作,呆滯得很,一點表情也沒有,沒有哭,沒有笑。

    東邊的骷髏說你的臉變了,變得和我一個模樣。

    西邊的骷髏說你的臉變了,變得和我一個模樣。

    東邊的骷髏說是的,也許是我自己乾的,撕去了一層層的真實,那些柔軟的皮膚,虛假的真實的都沒了,永遠不會有人看見我的真實面目了。

    西邊的骷髏說沒錯,我睜眼或者閉上眼都是這樣,空空洞洞,任憑那些喧囂的風在這裏走來走去,把本來很狹窄空間踩踏得更加荒蕪,更加困苦孤獨。

    我雖然看到了你,但今天和昨天一模一樣,好像一張傻傻的面具,沒有眼神,沒有哭笑。

    兩個骷髏的真實,述說着真實的世界。

    也許這是最後的真情流露,很願意在此交流,祭奠一下已經定格了萬萬年的歲月,說當年的搖旗吶喊,以及日的白、夜的黑。

    東邊骷髏說,開始時好像是即興表演,但很快就變得狂暴起來,太陽也感到了悲傷,星光閃爍着躲避死亡,那麼多炫目的細節,讓很多眼睛化作流星遠去,我們在怒斥和悲哀中變成了這個樣子,每日裏用惡毒的詛咒,聊天祭拜,相互祝福,祈禱永遠不要走近那個天宮大戰的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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