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環顧四周，和琴一樣，課桌、黑板和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的同學全是模糊的塊狀物，形體像極了“我的世界”裏樂高式的3D小人。
她不知所措地嚥了咽口水，雙手在胸前交握。
哈利路亞呀。
手機躺在桌上發出嗡嗡聲。
多蕾絲看過去，驚異地發現手機和一旁的遊戲機仍是正常的物體形態。
腦中剎那間劃過靈光。她拿起遊戲機，倒映在屏幕上的琴和背景板恢復了原樣。
一擡頭，視野重回史前像素時代。
多蕾絲將攝像頭對準琴，啪地拍了張照片。
遊戲屏幕倒影、手機照片裏的圖像也沒有呈現出異狀。
多蕾絲蹙起的眉尖稍稍放鬆，她的視線落回閃着指示燈的遊戲機。
手機是和它綁定在一起的，難不成……
她拉平了嘴角，點開方纔的支付頁面，看了看數額，別過頭，一咬牙，按了“付款”。
“叮——感謝玩家的傾情支持。系統會盡快更新升級，全力保證您的用戶體驗。請您耐心等待。”
多蕾絲期待地擡起眼簾，眼前的場景沒有發生絲毫變化。視網膜充斥着各種模糊的樂高玩具。
猜錯了？？？
她難以置信地反覆眨眼，沒等來改變，反而是手機又一次開始震動。
——哈利·奧斯本來電。
朝像素人琴抱歉地合了下手，她迅速跑出教室，尋到一處僻靜的地方。
“多蕾絲。”
電流傳送令哈利聲音裏震顫的顆粒感更爲明顯，但她此刻完全沒有欣賞的心思。哈利從不隨便聯繫她。
果然，下一秒，他毫不留情拋出質疑：“最近銀行賬戶轉出了大額資金，超出正常的支出範疇。”
“並且，”他饒有意味地停頓，“去向不明。”
多蕾絲心裏止不住哀嚎。
儘管如此，她不甘心地截住他的發問，奢望後發制人：“你這是……監控我的銀行流水，侵犯隱私！”
“……你用了我的副卡支付，刷破了額度，忘了嗎，多莉？”
他罕見地叫了她的暱稱，這可不是好徵兆。
多蕾絲強撐出來的氣焰頓時萎靡。“你要告訴我媽媽嗎？不要啊。我就是玩了個遊戲。”
她能屈能伸，當即乞求道：“別這樣嘛。我之後會還上的，你就當我借給我了。求你啦，哥——”
拖長的尾音像浸透了蜂蜜，甜絲絲的讓人招架不住。
他似是在笑。“借給你？利息算什麼？包養我的封口費？”
這梗過不去了嗎？！
“……”多蕾絲木然地掛斷了電話。
瞅了眼聯繫人備註，她撇了撇嘴，憤然將“哈利·奧斯本”改成了“心眼超小的黑歷史製造精”。
下午，多蕾絲收到了“黑歷史製造精”的禮物——一張全新黑卡。
馬賽克都阻擋不了上面blingbling閃動的光暈。
腦海裏瞬時炸開了煙花，光點從多蕾絲眼底歡騰地蹦出，她感動地將哈利備註名換爲“散發着聖光的大天使”。
她向來知恩圖報，急他人之所需。
哈利需要什麼呢？
答案几乎是瞬間跳到了她面前。
多蕾絲去亞馬遜，火速下單了幾瓶生髮劑。
總有一天，他會正視髮際線問題，然後體會到她的用心良苦。
多蕾絲對此非常期待。
彷彿是上帝感念於她的好心腸，緊接着她聽到了教授回來的消息。
旁邊學生的歡呼道：“又可以偷喫教授冰箱裏的東西了！”
——請告訴她，說這話的人不是皮特羅。
她轉過臉，銀光閃閃的馬賽克方塊湊到她眼前。
“多莉！我晚上給你帶教授那兒的披薩和冰淇淋！斯科特也想偷拿，他哪裏快得過我？”
他蹦躂來蹦躂去，在“高度近視”的多蕾絲眼中是一坨飄來飄去的銀色不明物，耀得她晃眼睛。
多蕾絲忍無可忍地把他按在後面的香樟樹上。
“你表情好嚴肅。”他仗着身高，想觸摸她的頭髮。
多蕾絲歪頭閃過襲來的一串小白方塊。
“多莉，你爲什麼一直不說話？”
“因爲我瞎了。”她沉痛地闔上眼。
黑卡的光澤被樹下斑駁的光影攪碎，映入皮特羅眼簾。
他瞄了瞄多蕾絲手裏的卡片，遲疑道：“……被金錢的光環閃瞎了眼？”
多蕾絲不知道皮特羅什麼時候開始講冷笑話了。
她伸出胳膊，將亂竄的少年圈在手臂內：“我要被你閃瞎了好嘛。不對，現在也和瞎了差不多。”
一綹頭髮自她耳後跌落，擦過皮特羅的下頜。
咫尺間的距離，他不由地屏住呼吸。
女孩翠綠的眼眸透着空茫，掃過他，看向別處，不知在想些什麼。
又是這樣。他心想。
她的眼神是長了翅膀的颶風，望他一眼，煽動風浪。等他的腦袋被攪得七上八下，翻天覆地，它又毫無留戀地飛走。
他伸手去抓女孩的肩膀。
多蕾絲疑惑地看到馬賽克上竄出紅色的圓點，它們一顆一顆飄在那兒，堆成了雲霞似的紅暈。
樂高小人的臉紅？
不等她想明白，變化姿勢時按在樹幹上的另一隻手掌下響起詭異的咔咔聲。
棕色小方塊不斷從樹木脫離，掉落在草坪上。很快，她手掌接觸的區域穿透了樹心，將香樟木截成兩段，下面徒留樹樁，以上區域的樹幹卻沒有倒下，反而連帶巨大的樹冠在空中懸浮。
和“我的世界”里長按按鍵伐樹的情景一模一樣。
多蕾絲愕然地看着手心，僵立在原地。
完蛋了。遊戲入侵現實世界了？
她心裏咯噔一聲，太陽穴一跳一跳地有些發脹發痛。
一旁傳來了皮特羅的口哨聲。
少年啪啪鼓起掌：“酷——！這是你的新能力嗎？”
多蕾絲看了看比她還興奮的皮特羅，一瞬間頭愈加痛了。
“我要去找校長，現在，立刻，馬上。”她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皮特羅竄了起來：“我帶你去！”
快銀牌公交車眨眼即到。多蕾絲已經適應良好，不會有暈車的不良反應。
她曲手要敲門，又猶豫着收回。
鬼知道木門會不會被分解啊！“我的世界”裏任何木頭長按都可以被採集！
門忽然從內打開。她前移的重心來不及調整，一時不察，向前倒去。
有人扶住了她。多蕾絲下意識將手撐在來人胸前，手下竄出大片黑色小方塊。
……這是什麼？不會是頭髮吧？
她慌忙間揮出的手碰到了男人的頭頂。
查爾斯沒想到眨眼間他的黑襯衣崩裂，連顱頂的頭髮也難逃毒手。
更過分的是，始作俑者掏出手機，閃光燈一亮，他狼狽的模樣永遠留存下來。
多蕾絲驚恐地通過照片確認了當前的情況。X教授髮型像極了她以前無意中看到的某東方島國月代頭，他的上衣衣服破碎成幾縷，露出□□的胸膛。
“哇——教授被多蕾絲——！”
路過的斯科特驚呼不已。
原本一臉懵然的快銀回過神，眼疾手快地捂上他的嘴。
和斯科特一起來的琴呆呆地站在那兒，片刻後神色恍然地補完了他的話：“教授被多蕾絲□□了……”
X教授和多蕾絲臉上的表情同時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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