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茶頓足不前,原來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感受不光是愧疚還有憤怒,對無辜之人枉死的憤怒,她看着門楣上方古老牌匾上龍飛鳳舞的字體沉默,腳下生了盤根錯亂的根。

    辰殷拽上她的衣袖,強制拉她上前:“節哀順變。”

    “多謝。”金卯失魂落魄地點頭,八尺大漢像極了科考落選、大受打擊的柔弱文人書生,話機械似的脫口而出後他才擡頭看人,待瞧見並立的白茶和辰殷時狠狠愣了愣,黑瞳裏濃重墨色流轉,“閻王殿下,冥王殿下”他沒有過問這兩位爲何出現在這裏,沒心情也不想看見。內心告訴他不必遷怒,但事實上大腦深處波濤不絕瘋狂翻滾攪動。

    昏迷前一刻父親的身影仍威風凜凜筆直堅挺,出手大開大合毫無畏色,可等他醒來時,曾經偉岸被他視作高山一樣的身軀倒地不起,雙目緊闔,一動不動想到此處,他眼眶發酸發脹,更加難以平靜。

    金心瑤看見時也愣住了,脣瓣翕合到底沒說出什麼,神情恍惚片刻,禮貌頷首:“請進,家師靈柩在裏面。”

    辰殷點頭,拉扯過白茶踏門而入,他們後邊陸陸續續來了許多人,不過沒人看見他們兩個。

    白茶在踏入門檻時忽然回頭,囁喏說:“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又有什麼用呢父親不會醒來,不會像兒時一樣把他舉過頭頂,不會在故作威嚴的耳提面命,不會爲他的終身大事絮絮叨叨囉裏囉嗦金卯心想,閉上眼睛不答,接待下一撥人。

    “師兄,你”金心瑤遙遙的望了兩個離去背景一眼,嗓音嘶啞難聽,她頭暈目眩輕微搖晃了幾下,穩住後意有所指地開口。

    “我不怪她,父親更不會怪她,明知打不過還堅決要去,本就是視死如歸,我能說什麼”金卯捂住自己的腦袋,“只怪我們實力不佳”

    “師兄,你先休息一會兒吧,這裏我來招待,師父不會希望你頹廢,更不會希望你一蹶不振,特殊監管局這兩天內部人員動盪不安,大家希望你進入管理層”

    “這件事容後再說,我心裏有數。”金卯揮揮手,“你繼續休息一會兒,不必操心我。”

    “師兄”金心瑤欲言又止,是那天回來甦醒後他就沒有合過眼,鐵打的身體也扛不住這般折磨,更何況還是肉體凡胎。

    “聽話。”金卯拍了拍金心瑤肩膀,“進去吧。”

    “好。”金心瑤蔫巴的像一朵被碾碎在土地裏的柔弱花瓣,一碰就碎似的。她妥協了,再不休息一會兒她身體鐵定要垮掉,特殊監管區還有堆積成山的要事迫切等待處理。剛動了一下差點摔倒,一隻手攔住她的腰身。

    她擡頭,目光迷離稍時,“小哥哥”

    蘇邴原蹙眉,扶住她站好站正,眼眶之中染了許多憂慮之色,面上卻是公事公辦的態度,修長分明的五指抽出證件:“我是警察局的,前來調查江家火燒一案。”

    金心瑤瞬間清醒,大腦中剛剛升騰起來的一點旖旎之色消弭成煙,“這個案件不是由特殊監管局前來處理嗎你們怎麼拿到調查權限的”

    “今早上層給的。”他背後有兩個便衣警察,他也是身着便衣,西裝革履雄姿英發風度翩翩,線條流暢五官分明的面龐在陽光下襯得格外正氣凜然,像個天生的制裁者。

    “是有什麼隱情嗎”金心瑤詫異了片刻,踮起腳尖往他耳邊湊了湊,這種事情上頭不應該稀裏糊塗的交給他們辦理纔對。

    “有,這裏面涉及一件綁架案,易家易少失蹤不見,我是他的兄弟,必須管到底。”蘇邴原既不後退也不避開,兩個人看起來像在耳鬢廝磨,乍一看只覺得曖昧不清。

    金心瑤心中瞭然,着火那件事的的確確由特殊監管局處理,但易少失蹤案並不是,花海中的場面依稀刻印在腦海裏,“跟我來吧,我有你想要的答案。”

    蘇邴原目光微沉,果然找對了地方,他雙手緊了緊,望着素淨至極也蕭瑟至極的院落,還有身穿黑衣一臉感嘆沉默不語的客人和傭人,一個他最難以接受的答案呼之欲出。在那場大火裏,易謙果真在現場嗎

    他們進入偏間,蘇邴原打發另外兩名便衣警察去弔唁。

    傭人上前低聲關懷金心瑤,“金小姐,你已經一天一夜未眠,不如去休息一會兒家主不幸遇難,您與公子更應該好好保重身體,千萬不要拖垮了。”

    “不必,你準備些喫得來,我跟這位警察說些話。”金心瑤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順手把背後靠枕抱在懷裏,瞌睡至極,沾了點柔軟東西就昏昏欲睡,努力睜開眼皮子,直接了當:“蘇邴原,當時易謙正在火海當中,我們去的時候爲時已晚,至於他的屍體,我並不清楚。”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蘇邴原噌地站起來,大聲否認,“他怎麼可能會死還死得那麼窩囊”易謙多厲害一個人,十八在金融學上拿到別人這次都拿不到的高級獎項,十九獨自進入易家底層闖蕩,二十二歲掌管整個輝煌,鐵血手段叫人聞風喪膽,豈會因爲一場大火就埋葬了他

    “我親眼所見,若你不信稍後可以問我師兄,你當清楚,那場火裏,我和我師兄昏迷當場,況且,我沒有理由欺騙你不是嗎”她緩緩說道。

    “絕對不可能那傢伙不是一直居住在醫院嗎燒那麼重的燒傷不好好在醫院待着亂跑什麼他還有喜歡的人打個電話跟我明裏暗裏的炫耀,豈會這麼容易容易”蘇邴原偏過頭,前幾天他出任務,昨天回來後立刻展開調查,因爲沒有上頭權限,調查進度無比緩慢,他只得焦頭爛額的找了寧子辰和陳閔閔,利用權勢拿到後馬不停蹄趕過來。

    有些人啊是你一生的兄弟,你可以替他擋刀擋箭,甚至能替他死去,但絕不能接受他無緣無故死在你前頭,還死的稀裏糊塗莫名其妙。目光在幾息之間從銳利變成兇狠暴戾,“他真的真的沒有生機了嗎那場火裏沒有他的屍體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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