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打上燈花 >燈火起 81
    不過這些話雖然不是父親說的,也不是全無道理,我現在的確不宜表現的太過於情緒化,畢竟佩兒已經把罪全部攬在了自己的身上,我作爲一個受害者,本應該對這個害我受了這麼多苦的人深惡痛絕纔是。

    我看五姐姐那一眼並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單純的像看看五姐姐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是什麼樣的表情,畢竟佩兒是跟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人,就算曾經是服侍二姐姐跟我的,難道活生生的人就這麼死了,五姐姐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果然還是我自己想多了,只怕現在出事的人是我,五姐姐也只會擔心會不會牽連到她,而絲毫不會擔心我的處境。可是除了感情上的事,五姐姐難道不應該看出一點別的什麼嗎?江遙這次可以陰目張膽的對容氏一族發難,肯定不是單憑喬美人一個人的說辭,空穴來風最後的結果無非是捕風捉影,但這樣的行爲若只是對容氏一族的試探,那纔是真正的後患無窮。

    我可以在這上面提示了一下五姐姐,五姐姐顯然沒有聽懂的意思,還大有嫌棄我畏手畏腳之意,早就應該知道跟她說話無非就是對牛彈琴,白白浪費我這麼多心神。

    話不投機半句多,五姐姐想要說的說完了,我想說的她也毫不在乎,沒有什麼可以交流的,我也不留,她也不願,兩個人一拍兩散,早早的去找了靖王殿下。

    五姐姐臨走前說了一句話,只可惜,當時我根本沒有重視。

    “容萱,你的事情,玉璟已經知道了。”

    我當是只是覺得玉璟知道也沒什麼好奇怪的,畢竟事情鬧得這麼大,玉氏一族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我卻沒有往深處想,玉璟知道了之後,會做些什麼?

    鳳鸞殿又重歸於寂靜,自從那件事之後,江遙以保護我的名義,將除了長雲之外的宮女全部調換了一個遍,看着這些新的面孔,我總能想起當時的灰暗,曾經以爲熬不過的時光現在也都過去了,但是那些已經離開的人,卻再也不會回來了。

    我現在還是偶爾會想起佩兒,想起她在我身邊時那些不曾被我珍惜的音容笑貌,現在也只存在於記憶中。我不知道以後還會有誰離開,但我知道我的安穩生活已經到此結束了,虛僞的假象和安逸,到頭來究竟欺騙的還是自己。由此我也更加堅信,我的愚蠢很可能會對我身邊的人造成傷害,畢竟有些人站在你身邊,是堵上了性命的。

    這幾天我一直睡不好覺,前幾天只是覺得可能是那一段時間心力交瘁累的了,也沒太在意,可是已經連續好多天看着窗外一點一點亮起來,精神逐漸變得萎靡,臉色也越來越差,長雲有些擔心,我卻只說沒事,不肯請太醫來。

    蘇蔻看我這個樣子,摸着我的臉道:“阿萱你怎麼了,我總覺得你不開心,可是你現在好像是生病了,請太醫來看看好不好?”

    我搖搖頭道:“沒事。”

    這是心病,無藥可醫。似乎有那麼一瞬間,我似乎陰白了母親跟我說的那句話:別怪母親,母親只是活不下去了……

    我現在已經到了活不下去的那種地步了嗎?遠遠不止於,不過是自己把自己禁錮起來,畫地爲牢,庸人自擾。

    母親究竟是承受了什麼呢?有什麼樣的恩怨情仇可以讓她說出如此淒涼絕望的話?我不敢想,也不希望自己重蹈覆轍,命運這種東西,一種結果見證一次就夠了,至少要嘗試一下其他的可能性。

    眼見我睡的一天比一天少,整個人泛着病懨懨的黃氣,蘇蔻找來了趙斐,不由分說的讓太醫給我診了脈。

    太醫開的是凝神靜氣的方子,我也覺得自己當下能夠睡着覺纔是當務之急,只是藥物都有依賴性,我從一開始的一碗藥能夠入睡,到後來就需要加大藥量了。

    眼看着用的藥一次比一次分量大,長雲總皺着眉,說:“娘娘這麼下去可不是辦法啊,您究竟有什麼心事放不下,也不能太爲難自己啊?”

    我沒有爲難自己,我不過是自己控制不了這樣的情緒。

    我終於還是抱病不起了,太醫搖搖頭都找不到解決的辦法,蘇蔻來看我的時候眼睛哭得紅腫,說:“阿萱你別這樣,你快點好起來吧!”

    趙斐倒是對我有些失望,道:“不過一點小事而已,娘娘就這般的頹唐不堪,臣妾真的是看錯您了。”

    軟硬兼施之下我的病仍舊沒有起色,一直沒有出現過的江遙終於還是來了。

    我知道他來了,但我沒有睜開眼睛,不想跟他講話、不想再被那些虛禮禁錮,我現在只是一個病人,江遙再怎麼不喜歡我也不會在這些事情上跟我爲難。

    “皇后可是認爲朕對那件事情處理的不公平?”

    說來說去,事情總歸還是回到了原點。

    “那皇后未免也太過於天真了,普天之下,朕的話就是公平的原則,你這樣也好,朕會保全國公府的體面,如此,你可心安了?”

    江遙的意思我陰白,不過是想告訴我:你耍脾氣也沒用,我不在乎,你死了也好,不過是象徵性的撫慰一下你的家人。

    我對他來說是個不如沒有的累贅,如果不是先帝的旨意,我們根本不可能有見面的機會,我不是有意闖進他的生活的,他也不是存心爲我造起這座圍牆的,大家不過都是被命運捉弄的人,沒什麼高低貴賤之分,至少我是這麼認爲的。

    我始終沒有睜開眼,江遙也沒再多說話,持續了好幾天的大雨終於停下來了,那一夜鳳鸞殿格外的安靜,我也睡的格外的安穩。

    暑熱逐漸逼近,江遙要到行宮裏避暑,我以久病未愈爲藉口留在了宮裏,江遙什麼也沒說,我就當他是準了,什麼也沒收拾。

    江遙身邊的公公來催我們上轎的時候,我還愣了一下,還是長雲反應迅速,讓宮女收拾了一些我經常用的東西,帶了幾件衣物,說剩下有需要的還可以派人來拿。

    我的轎子跟在江遙後面,再往後一次是趙斐、王茵、蘇蔻和幾位美人,長雲說那座行宮原本是江遙還是皇子的時候在宮外修建的,雖然有專爲皇室御用的避暑行宮,但每年江遙都只愛去自己的那個。

    我聽着,心裏不知道爲什麼有些悵然,看着蜿蜒的山路夾在山勢中,一點都沒有皇家的氣派,更像是一個隱居的場所。

    原本江遙也只是想做一個閒散的王爺吧,兩袖攬盡風月,不問人間世俗,然而世事難料,總會被一個名爲“命運”的東西捆綁在一起。

    到了山上的行宮,我只覺得周圍的環境似乎有種熟悉感,又說不出來究竟在哪裏見過。江遙帶大家到這裏本來就是爲了清淨,大家也都偷個懶,我順勢免了每日的請安。

    微涼的一個黃昏,長雲扶着我在宮殿的周圍走走,我站在高處往下望,只見山巒疊嶂,宮牆幾乎將山勢最好的景色都圈攬在其中。往下似乎還有幾個小小的建築,只是太遠了,隱隱只是蔥綠中的一點。

    長雲說,那是京城裏王公貴族們的別居,自然了,也有我們承國公府的,只是不知道具體在那個位置罷了。

    的確,這座山大的出奇,更出奇的是,竟然能跟皇帝的行宮建在同一座山上,至今也沒有被拆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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