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知道的事情,真的不好隨便開口。
仇墨嵐皺了皺眉。
燕綰忽然想到了碎葉城的那位表哥,他與她二哥同樣的身世可憐,被親生母親送養,又被養父母奪去了身份和名字,最後消失在碎葉城的角落裏,連屍骨都無處可尋。當初燕夫人在碎葉城流的眼淚,是不是也有那麼幾分是爲她二哥而流呢?
表哥落到那般地步,是姨母她們所託非人。
可誰又能保證她爹孃託付的人就一定可信!
倘若是與碎葉城的江家夫婦一般,那她二哥又何其無辜?
“飯來了。”
宅子中並沒有其他的下人,洗菜做飯一應的事情全都是竇南一個人來做的。柴火竈燜好了一鍋的米飯,又在一旁煤爐竈上做好了小菜,用清洗乾淨的食盒裝好飯菜,提到了正廳外面。
正廳的門是虛掩着的,他說話間輕輕一推,便推開了門。
仇墨嵐和竇南一起將飯菜擺上了桌,同燕綰說:“你從早上到現在,也只吃了一塊糖,這會兒應當是餓了,我們先用過飯,剩下的事情等用過飯再說,可好?”
用飯哪裏比得上她二哥重要呢!
燕綰對桌上的喫食並不是很感興趣。
她本身並非是挑食之人,只不過因着心情不佳的緣故,時常會喫不下去東西而已。
仇墨嵐也察覺到了她的心不在焉,他用公筷給燕綰夾了菜,勸道:“該喫飯的時候,就該好好喫飯纔對。別的什麼東西都是虛的,你自己的身體纔是最要緊的。”
“你看看我,”他反手指了指自己,拿自己舉例道:“自當年阿箬去世之後,我日日都在想着如何爲她報仇雪恨,所以一日三餐,頓頓都不敢落下,平時也會格外注意身體。因爲我知道,只有我的身體從始至終都是好好的,我才能沒有後顧之憂的去爲阿箬報仇。”
“倘若你三天兩頭的生病,隨時都有性命之憂,那不管你想要做些什麼事情,都是做不了的。”
光顧着生病治病去了,哪裏還有其他的空閒時間想正經事情呢!
燕綰捏着手中的筷子沉默了許久。
但不得不承認仇墨嵐的話,確實是在理的。
她捧着碗,哪怕現在還是沒什麼胃口,但也還是儘量的喫着東西。
“你說的對,我應該好好喫飯的,”燕綰點了點頭,“我得好好活着,至少在這些事情結束之前,我都要好好活着。”
陡然升起的士氣,讓一旁的仇墨嵐忍不住咂舌。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笑道:“你能這樣想,就很好。”
“左右人生在世,不管想做什麼事情,身體好纔是一切成功的前提,倘若連自己的身體都不注意的話,那就算你有千萬種設想,也是無濟於事的。”
“我知道了的,”燕綰低頭吃了兩口飯菜,忽然想起仇墨嵐話中多次出現的人,“仇叔叔剛纔說要爲阿箬報仇,她就是您的妻子嗎?”
“是,阿箬是她的乳名,我與她自幼便訂下了婚約,從小是在一塊兒長大的。阿箬因爲早產的緣故,身體一直不大好,我就和她約好了,以後不要小孩,若是她想要個孩子,我們可以去領養一個孩子,或者將親朋好友家的孩子認作義子義女……”
可很快他眼中的光就暗淡了下來。
“如果阿箬還活着,她知道我把程煥送到燕家,還讓他代替了燕家二少爺的身份,肯定是會生我的氣的。”仇墨嵐搖了下頭,彷彿是看到了阿箬對他生氣的模樣,“你和阿箬真的很像,都是這麼的嫉惡如仇,只是這世上很多的事情,並非是簡簡單單的非黑即白。”
本來燕綰是不想打斷他的回憶,但聽着這番話,心中忽然覺得不吐不快。
“明明是你們想的太複雜吧!”她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認真的看着對面的人,“並不是說所有的事情都要做到盡善盡美,但很多事情,你們明明可以做到更好,卻因爲種種原因而不去做,等到事情變壞的時候,卻在一邊感嘆世事無常,你們不覺得這樣很過分嗎?”
“就好像我之前說的那樣,明明可以將重錦哥哥和我二哥養在一處,可你們爲什麼偏偏要將我二哥送走呢?”
“請不要再顧左右而言其他,能直接告訴我,這是誰的主意麼?”
燕綰一鼓作氣的將心中想說的話,全都說了出來,從頭到尾連個磕絆都沒有。
“綰綰,你這是小孩子纔有的想法,大人要考慮的事情遠不止事情表面那麼簡單,所以……”
她朝仇墨嵐比劃了個暫停的手勢,打斷了他的話。
“可是我現在不想要聽那些背後的原因,我只想知道是誰出的主意,又是誰下的決定,所以仇叔叔你能說一下麼?是你,還是我爹,又或者是其他哪個人出的主意,又是誰決定送走了我二哥。”
她停頓了一下,又問了一句:“可以說麼?”
說實話,燕綰問話的態度已經足夠的好。
沒有歇斯底里,也沒有怒目而視,平平淡淡的問着話,彷彿仍然是閒話家常的氣氛。
雖說他們談到的這些事情,根本不能算是閒話家常。
仇墨嵐長長的嘆了口氣。
眉眼之間隱隱有了幾分退縮之意。
他問:“綰綰你現在不應該去查我說的話是真是假麼?爲什麼一定要糾結這件事情呢?”
“因爲我認定的二哥只有重錦哥哥!”
燕綰毫不遲疑的回着話。
她說:“我不知道那位二哥是什麼樣的人,也不知道他現在過着什麼樣的生活,但是我們都虧欠了他的,等到我找到了他,肯定是要和他道歉的。”
“你跟別人道歉的時候,肯定是要說虧欠的緣由,然後保證以後不會再發生類似的事情了,不是嗎?”燕綰看向仇墨嵐,很認真的說:“我知道是燕家對不起二哥,我也對不起他,因爲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我都選擇了重錦哥哥,而二哥一直都是被放棄的那個。”
正因爲如此,所以才更應該找到致使二哥淪落到如今地步的那個人纔對。
“我不能一知半解的出現在他面前,道歉的時候連理由都說不出來,那樣不好的。”
在仇墨嵐回話之前,燕綰輕聲說道:“我其實是希望我爹孃沒有看錯人的,他們託付的人是值得信任的人,而我的二哥也過着正常人的生活,哪怕他成爲一個紈絝子弟也好,只要他自己覺得日子過得不錯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