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蓮一臉狐疑,目光睇向查文琳,“阿嫂,阿叔是不是腦袋摔壞了?”

    查文琳搖頭,“不是,他失憶了。”

    “失憶?那他還記得我嗎?”

    “不知道。”

    “回答我。”林風抓阿蓮手腕催促。

    查文琳握他手拿開,替阿蓮回答“現在是1993,怎麼?你連這個都忘了?”

    1978年沙田馬場落成啓用,10月7日馬場正式開幕,港督麥昌浩爵士親自主持揭幕儀式,在草地跑道進行剪綵,林風充當其保鏢。同日下午,賽馬場舉行首場賽事,來自世界各國的番佬齊聚觀衆席,振臂高呼。

    林風站看臺,遠處駿馬呼嘯而過。突然,褲腿被人拽住。

    林風低頭一看,一小囡衣裙簇新,像花童,正小狗一樣粘上來。她海拔極低,無人知道她怎麼溜進來。

    港督認真看賽,小囡牙牙學語“鍋……鍋……”

    麥昌浩回頭,“怎麼會有一小孩?”

    林風挺胸擡頭,顯然對此並不知情。

    麥港督一如電視上,風度翩翩,講話帶笑,“算了,你帶她出去,她家人肯定在找,記得把她安全送回。”

    “……”

    蹲下抱起小囡,林風帶她出包廂,小囡趴在他肩上,小手貼他後頸,手背上四個肉窩窩清晰可見。她喊,“鍋鍋……”又軟又糯,林風忍不住糾正她發音“是哥(go)、哥(go)。”

    查逸夫看臺同人打堵,對方是商戰對手。馬姐抱查文琳站欄杆邊,查文琳手指空氣,嘴裏喊“8”

    查姨夫恍惚道“阿琳是說8號馬?”

    “8就8,押到發!”查逸夫暢快道,他今日心情好,帶老婆孩子齊出門,甚是春風得意。

    馬被牽出閘門,開鑼後,賽馬奔騰。馬姐急上廁所,讓夏文謹先同查文琳一起玩,查文謹顧看比賽,把夏文琳忘腦後。

    8號馬大獲勝利,查逸夫賺盆滿鉢滿,等回過神來,查文琳已經看不見。“阿琳呢?”

    查太頭戴遮陽帽,回頭睇,不禁愕然。

    “馬姐人呢?”查逸夫怒急。

    查太勸他先冷靜。

    馬姐回來撞槍口上,被罵狗血淋頭。

    幾人慌忙去找,林風抱查文琳迎面走來。睇他穿着警服,查逸夫奔過去,“阿琳。”

    “你們是他父母?”

    查逸夫一臉失而復得喜悅,伸手向他討要。

    “爹地,媽咪。”

    林風手鬆開,查太道謝。

    “下次看好孩子。”

    記憶中,唯獨這段無比清晰,林風一個人自言自語,“這麼說,我今年已經快四十了。”

    “不然呢?”阿蓮睇他發呆。

    林風擡頭看她,似是不可思議,“都長這麼大了?”

    “……”

    林風接受這一事實,只不過他對自己何時成婚,因何娶妻竟一無所知……

    來看他的人陸陸續續,林風一個也不認識,唯一面熟的竟是馬德賽,他看着老了很多,有一瞬間,林風十分想照鏡子。

    離開醫院,林風下意識準備回廉租房,查文琳一把拉住他“林生,你去哪兒?”

    低頭看被拉住的手,妹妹仔握他掌心,那手軟綿,林風似有些不習慣,默默鬆開她手。

    忘了現在已經1993。

    既順路,查文謹便開車送他們回去。

    車停騎樓下,路邊燈火幢幢,查文謹睇她們下車,查文琳揮手目送她離開。

    林風心中忐忑,腳步微微落後,從後面看,越看越覺不可思議。

    回到家,查文琳開門請他入內,林風略顯踟躕,被查文琳一拽,一隻腳似踏入未知領域。

    屋裏一片混亂,查文琳灑掃乾淨,回頭睇林風,林風似是手足無措。杵那兒,半天未挪動地。

    “你不記得了?今日我被壞人捉走,你爲了救我,不小心撞到腦,忘了?”

    睇他模樣是真的什麼都不記得,查文琳默嘆息,打開冰箱,發現只剩杯麪可以果腹,又燒開水沖泡。

    林風睇她忙前忙後,心思紛至沓來。坐餐桌,兩人各自抱杯麪,“你真是我老婆?”林風突然問她。

    “林生,這話你已經問無數次。”查文琳一臉無奈,起身,去臥室取結婚證明,堵住他嘴。

    是夜,兩人躺在一張牀上,查文琳按耐不住朝他懷裏鑽,林風手足僵硬,內心卻並不反感。湊近看,她長相嬌豔似玫瑰,若是在路上碰到,他定多看一眼。

    恍惚睇她睇入迷,林風回過神來,只覺虛幻,十八歲小囡嫁給她,是夢吧?

    查文琳懷抱他睡香甜,一覺醒來,推開浴室門,裏面有人看她。林風手拿剃鬚刀,上面沾有泡沫。

    查文琳眼瞪大,睇他脣上乾乾淨淨,不覺問“林生,你鬍子呢?”睡意瞬間清醒。

    “鬍子顯老。”他似輕描淡寫,查文琳又打量他,眼前人意氣風發,氣質有別與先前,恍惚似在哪裏見過。

    “林生,冒昧問一句,你今年貴庚?”

    “1978。”

    查文琳反應過來。“啊!”聲音穿透屋頂。

    林風手捂住她嘴,手上還沾着泡沫,查文琳掰開他五指,呸呸呸。

    “林生,記不記得你今天要做什麼?”

    查文琳睇他一問三不知,無奈對他從頭講起……

    未幾日,警署接到報警,稱溫莎大廈童裝區鬧鬼。林風得知,帶朱雀鏡同小囡一同前往。

    童裝區已經關門,裏面一片漆黑,隱約能聽到孩童玩鬧聲。藉手電光,幾人看到飛起的衣服和鞋子,保安被嚇當即扭頭。林風將其拽住,保安瑟瑟道,“阿si'r,我們還是請個大師來吧?”

    “不用,我們就是。”苗偉握他肩膀,給他喫一記強心劑。

    “開門。”林風道。

    “啊?”

    保安哆嗦着手,半天打不開。

    小狐狸穿衣服鞋子上躥下跳,聽到人聲,立刻停止玩鬧。旁人看不到,只當鬧鬼。幾人剛一進去,一陣陰冷刺骨的風迎面吹來,眼前一團濃霧,衣服劈頭蓋臉遮住視線。

    “想跑?”林風追尋它身影,直至頂樓,小狐狸化做一團白光剛要躲進雲石裏。

    一團白霧涌出,林風闖過去,雲石上黃布早已不翼而飛。

    剩下幾人姍姍來遲。“疑?西服,黃布呢?”

    “是啊,明明走的時候還在,不用想了,一定是哪個笨蛋當廢物給收走了。”林俊認定。

    查文琳視線落在雲石上,“林生,剛纔是只小狐妖?”

    林風點頭。

    白霧四起,似有什麼從雲石中出來。

    林風定睛一看,七隻狐狸紅着眼走出霧氣,將幾人圍在中央。

    “林生!”查文琳扭頭一看,身邊人早已不知去向,眼前光怪陸離,似換一副景象。

    恍惚睇到一穿制服警員,查文琳飛跑過去,睇他抱一小花童,將她送還家人,仔細一看,這小花童不就是她自己嗎?腦海裏有什麼記憶突然涌出,查文琳大聲喊“林生!”

    林風彷彿沒聽見。查文琳追過去,眼前場景一換,居然變成那天林風救她脫困,他抱着她,身後火光沖天,林風爲了讓她不受傷,連落地時姿勢都是特意調整。

    眼前場景太過真實,查文琳感同身受,似能看清他每一個細節。她不覺溼了眼睛,場景再換,林風被圍大冒山腳下,番佬同幾名術士聯合欲置林風於死地,林風同他們鬥法漸漸不支,嘴角不斷溢出鮮血。

    眼前恍惚就是真實發生,查文琳突然想到什麼,此時,她居然不在他身邊,抑制不住內心恐懼,若此時有人在,一定會睇到狐仙乘虛而入一幕,嘴巴對她鼻子,不斷吸食她精氣。

    林風眼前不斷涌現片段,畫面中小囡一顰一笑極動人,林風像個局外人,赫然發現原來他們真的經歷很多,只是一晃神,眼前出現限制級,林風心慌意亂,突然,胸口似發熱,低頭一看,玉牌發出黃光,身前似有東西被彈飛。

    意識回籠,林風睜眼一看,查文琳全身發抖,一團靈光聚集在她腦門,正在吸食她精氣。

    林風取玉牌飛擲過去,靈光閃退。林風飛奔過去接住她“阿琳。”抱她單膝跪地。

    查文琳慢慢睜開眼“林生!”抱他,捨不得放手。

    林風一愣。

    苗偉林俊在幻境中不知看到什麼,狐妖正在吸食他們精氣。驟然,兩人似覺全身輕鬆,一老人手託拂塵翩然而至。

    “孽畜!還不束手就擒!”

    “西服!”

    七隻狐狸齊齊甩頭,林風瞥到地上皮箱,過去打開,將朱雀鏡取出。狐狸被靈光照射,正欲逃竄,老人手心多出一困妖袋。老人手掐訣,默唸咒語,困妖袋飛出,張開口袋,霎那間,罡風四起,七隻狐狸一同被吸入困妖袋。

    老人將口袋紮緊,過去對苗偉,林俊腦門虛畫一指,點其眉間。兩人醒過來,看到老人。“發生咩事啊?”

    “沒事。”林風道,事情已經解決。

    “狐妖呢?狐妖怎麼不見了?”見兩人仍舊懵懂,林風向老人道謝,又道,“不知前輩打算如何處置這幾隻狐狸?”

    “林風,這是西服啊!”查文琳扯林風袖子輕聲道。

    “西服?”林風喫驚。

    “我準備帶它們回深山修煉。”

    也好,省的它們入世害人。

    查文琳睇老人正欲開口,老人擺手“別說了,我都知道,西服我也沒辦法。”

    查文琳暗跺腳“西服,我還沒說什麼事呢?”

    “我知道,他失憶嘛,失憶不是病,你也別太擔心。”

    “我怎麼能不擔心?他都不記得我。”

    “你就當重新認識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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