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花燭。

    俗語說的人生四喜,洞房花燭夜是最後一項,也是最讓人志得意滿的一項。

    可這人生四喜都是指的男人,沒女人的份兒。

    唔,讓我怎麼形容這個洞房花燭夜呢,雖然根本上說,沈恬與鳳姐都不是第一次過這個洞房花燭夜,可是對我來說這卻是一項全新的人生體驗。

    沈恬的身軀不象他的面容那樣顯的沉靜含蓄,文質彬彬。他的身上有着征戰留下的勳章,各式各樣的大小深淺不同的傷疤,有的淺而細,已經看不太出來,只是那裏的皮膚顏色與周圍不同。有的則可以完全看出受傷時是多麼的猙獰可怕,即使到現在傷痕也清晰宛然。

    紅燭已經燒了大半,我迷迷糊糊的剛有些睡意,又教燭花爆開的聲音給驚了一下,睜開眼微微轉過頭去看。

    但是隔着朦朧的帳子,我先看到的不是喜燭,而是睡在外面枕頭上的這個人。

    他已經睡熟了,看起來很平靜。臉龐的側面象是山川峯巒一樣,挺起的是鼻樑,舒展的是眉宇。有可能是白天的迎親,典禮,宴客,還有剛纔的激情消耗了他太多體力精力,我們說了幾句話,他就已經倦的不行。可是他睡了,我卻一時睡不着了。

    這個,在某種事情上面,我雖然有知識,也保有一些記憶,但這些都不能夠讓人因此而不緊張了。

    而且,相比起來,賈璉與沈恬不是一種類型的。賈璉花樣多,可是體力要差很多……

    打住,快打住,我這都在想些什麼啊。

    不過打個比較通俗的比方,沈恬的身軀就象是包裹着絲絨的鋼塊,雖然不是肌肉虯結型的那種體型,卻顯的相當有力度,肌膚也有一種健康的英氣的光澤。剛纔我們緊緊貼在一起的時候……

    快打住,怎麼思想總要往那個不受控制的方向飄。

    剛纔的事情,現在想起來還是一片茫然。

    一直到昨天之前還是客客氣氣相處的兩個人,現在卻要脫衣服躺在一個被窩裏,我的臉從他揭蓋頭之後就沒有涼下來過,一直燙的似乎能煎熟雞蛋。

    丫頭替我把頭面首飾拆了,原來盤的髻改成斜垂髻。福嫂子她們這羣內院管事們訓練出來的丫頭果然手藝不凡,動作輕快靈活。沈恬也在丫環服侍下去了外面的袍服,我坐在妝臺前,從亮晶晶的西洋鏡裏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穿着雪白的中衣,我也去了外面的喜服了,裏面的睡衣睡裙質料柔軟細密,雖然不是在賈府所見的那種軟煙羅,但是卻十分相依,穿在身上顯的太輕太貼身了些,舒適是舒適,也的確是做睡衣的好質料,但是……

    然後丫環媳婦們出去了,門關上了,屋裏就剩了兩個人,一個我一個他。

    然後他朝我走過來了,那個,我雖然對他不陌生,也不害怕,可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事還是難免緊張。

    他向我走過來了……他抱住我了……他……

    記憶到這裏又開始嘟嘟的亮紅燈。因爲在這之前我的理智運作正常,在這之後就明顯的程序紊亂了。

    “怎麼了?”

    我嚇一跳,剛纔他還閉着眼的,怎麼這會兒又睜開了。

    不過一想也釋然了,他也是武功不弱的人,倘若這點警醒都沒有反而不正常了。

    “剛纔爆了燭花……”我低聲說。

    “睡不着?是不是我吵着你了?”

    “不是的……”我說:“可能是,換了新地方,一時不太習慣。”

    “唔,”他問我:“是不是口渴?喚人倒茶來。”

    “不不,”我其實也不渴,再說讓人進來也怪不好意思的。

    兩個人這麼並頭躺着,我只看他一眼,就覺得那雙眼黑的似乎要把人的人神魂攝走,轉過頭來平平躺着,輕聲說:“你也累了,快些歇息吧,明天還有明天的事。”

    我們這麼躺着,我可知道他沒睡着,他也知道我沒睡着。

    明明不是特別熟的兩個人,而且我覺得我對他的感情也沒有那麼深沉濃烈到以身相許的地步。說來說去,此時的人大多數並非因愛結合,與現代是不同的。

    而沈恬要娶我的理由,從一開始就說,是爲了保護我。

    男人會有憐惜與保護欲這樣的感覺,應該是對林妹妹那樣的女孩子纔會有吧,我怎麼看也不柔弱。

    就算我們現在已經做了夫妻,甭管身份如何,已經明媒正娶拜了天地入了洞房。我心裏憋着那句話,真的很想問出來。

    他,到底爲什麼看中我哪一點呢?就算要保護人,除了娶其爲妻外還有好多種保護方法的。

    或許這個問題是每個女子都會疑問而困惑的,自己究竟是哪一點被愛了?

    我想我也不能免俗。

    這會兒躺着沒事做,更加對這一點糾結起來。

    “你小時候,都是怎麼過日子的?”他輕聲問。

    唔?

    我隨口答:“小時候啊,我是和兄弟們一起長大,還穿着男裝和我爺爺一起出門……倒是好象走過不少地方。不過那時候小,現在想一想,都記的不太清楚了。你呢?”

    “我?”他說:“練功,練功……天不亮就起來練功,練足整個晌午,下午要習字讀書。上午被武教頭摔下,下晌被文夫子申斥……”

    聽起來真是水深火熱啊。

    “我母親去的早,梅姨對我很是嚴厲,我也知道她是爲了我好。我六歲的時候,就跟父王上了戰場,我見着成千上萬的戰馬奔馳廝殺,地動山搖,旌旗蔽日……”

    我們這麼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不知不覺的就睡着了。

    不知道是夢是醒,我心裏冒出來個念頭……

    這個親結的,還是很不錯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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