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瞅着空檔問江燮,我們都出來了,寶玉黛玉兩個在他家中是不是過的慣?江燮笑着說沒妨礙,原來他也請過這兩個人,但是一個病還沒好,一個心事重重,都是不能來的。他家裏有個上年紀的管事的姓祝,很是通達,料想寶玉黛玉不會過的差。

    我雖然有些放心不下,但是也知道他們是一定不會和我們一同來的,更何況,黛玉的身體確實是沒有好。

    夏初的太陽熾烈明亮卻不算灼人,坐在車裏因爲通風很好也不覺得氣悶炎熱,我捏着一把瓜子兒也沒有喫,手心微微沁汗,倒讓炒瓜子的顏色把手給漬黑了。我拿了帕子擦手,車子拐上了山道。

    這時候的草木都在蓬勃生長,一片深深淺淺交雜相間,青的山,碧的樹,綠的草,不知名的野花開的極盛,鳥啼,蟲鳴,馬蹄聲聲車輪滾滾。太陽曬的身上發熱,人越發放鬆閒適,只覺得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只想美美的在這太陽底下睡一覺。

    翻山的時候道路也不算太艱難,過了這一座山頭,遠遠的看到一片無盡綠茵,廣闊開朗的視野一下子讓在樹林中穿行了半天正覺得氣悶的人們情不自禁的發出一聲歡呼。

    巧姐趴在車窗處朝外看:“娘,山下面有馬……好多!”

    我也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馬,黑色的馬羣象雲彩一樣掠過平曠的大草場,有騎着馬的牧人拿着鞭子喝斥驅趕,雖然還離的遠,但是馬蹄踏地的隱隱震動在這裏都可以感覺得到,那是一種讓人心跳加速的感覺。

    “這就是牧場了?”

    我輕聲疑問,沒指望誰來應答,但是一騎馬從馬車後面過來,正是沈恬。他穿着一身的玄色勁裝,束袖綁腿,看起來好不精幹。他擡起手,馬鞭遙遙指着山下:“那邊就是咱莊子,這山後面的地,全是牧場。”他頓了一下,聲音放低了些:“莊上還砌着溫泉湯浴,回來我陪你去試一試,常泡溫泉對人也有好處。”

    他聲音雖然小,但是其他人聽不到,同坐在車裏的平兒又怎麼會聽不到。我抿了一下脣,沒有接口。他了解的笑一笑,眼神一瞬間顯的溫存柔和,然後又換上肅容,催馬向前。

    我回過頭來,平兒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抱着巧姐指着遠處的房舍,跟她小聲說話,似乎沒注意沈恬剛纔和我說話。

    我自己臉上有些熱熱的,過了好一會兒才消下去。

    俗話說望山跑死馬,因爲下面開闊,一眼望過去無遮無礙,這從山上看到下面的景物清晰宛然,但是要跑到近前,卻也到了快天黑的時候。那牧場的莊子建的極闊大,牆又高,外面挖着深深的牆溝,看來可不只是用來防火的。莊門又高又厚,黑色的看不出是什麼木質,上面包着鐵皮釘着銅釘。遠遠的洞開大門裏,整齊的站着兩排從人,無不屏息肅立,馬車停了下來,沈恬扶着我下馬,我很自然的擡手替他整了一下領襟,又扶了扶鬢邊珠釵,撫了撫袍擺,稍落後沈恬小半步,一起向莊裏走去。

    說是個莊子,其實看起來更象個小型的鎮子了,而且是座軍事化意味很濃重的鎮子。再加上外面的牧場……

    不過這是在邊關,與中原不一樣,當然更不能以京城的那些常例來推想。

    那些肅立迎候的也不象是一般的莊丁家僕,看身形姿勢都如同最標準的軍人一樣。當前一人領着那些人拜下來:“給王爺請安!給王妃請安!”

    人上人的感覺……

    在賈府不是沒有體會,但是,賈府是個臃腫龐大的舊家族,鳳姐也不是站在權力頂端的那一個,這種絕對的權威感,還真是沒有這麼深刻的體會過。

    “免禮吧。”沈恬點個頭,一邊的侍衛把他的馬鞭接過去:“這麼大半年你也辛苦了。”他給我介紹說:“這是牧場的管事,姓孫。”

    “小人孫顯貴,見過王妃,給王妃請安。”

    “孫管事不用客氣。”我說:“我們這些日子要住在這裏,少不得又得辛苦你,一切要多多費心啊。”

    “王爺同王妃只管放心……”

    我沒留意他下面又說什麼,目光投向深深的莊裏。暮色濃重,日頭早落下去了,一扇扇的門次第開着,這間象個小城鎮似的莊園,這時候真的看不出來究竟有多大。

    我的目光微微擡起,這莊子的牆修的寬厚,牆頭上可以有人巡守。

    沈恬說:“趕一天路,你也一定累了,先帶巧兒她們進去安頓,孫顯貴家的女人也極能幹的,讓她陪你說說話。”

    我一看孫管事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有不少事情要回稟請示,這些我也就不便參預了,向他點了點頭。一旁有個女人過來,先跪下見過禮,她自然就是孫顯貴的媳婦了。三十來歲年紀,皮膚有些暗沉,但是眉目長的很順眼,一副精明相貌。她招手讓軟轎擡了過來,我攜着巧姐上了轎子,平兒和其他幾個丫頭跟着轎子,穿過好幾重院落才落轎,我已經聽到了水聲,轎簾一掀開,果然先看到了一片清亮的水光。

    這院落讓我想起了大觀園裏頭似乎有個紫菱洲,也是依水建的,夏日住着清涼爽快,令人心曠神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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