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什麼事,就是來和我發發牢騷。”
“發發牢騷?”
“再婚後她似乎過得不太愉快。姓宋的居然還動了手。”
聽到這一句,對面兩位刑警不約而同地想起了死者眼角的陳舊傷。
“她只是爲了和你抱怨嘛?還是有其他什麼企圖?”
“其他企圖?”
“比如,和你複合?”
“不重要。我只是一個棋子,過去是,以後也是。哦不,應該沒有以後了。”
“你們具體是在哪裏見面的,是這裏嗎?”
“不是,是在一樓的酒吧。”
“去喝酒了?”
“有問題嗎?”
“你看上去不像是會喝酒的人。”
“所以沒喝幾杯就醉了。”
“見面從幾點持續到幾點?”
“晚上9點多見面的。”
“昨天?”
“對,大約有1個多小時吧,我後來喝多了,記不清時間。”
“是她送你回房的對吧。”
“應該是的。”
“回到房間後你們做了什麼?”
“嗯?”靳鴻儐眉頭一挑,表情略顯尷尬。
“你別誤會,就是你們有沒有繼續聊天什麼的?”
“我不記得了,我應該直接睡過去了。之後她就自行離開了。”
“時間呢?”
靳鴻儐用搖頭代替了回答。對面柳川嶸也跟着搖了搖頭。
“她爲了見你,在這家酒店裏開了間房,你怎麼看?”
“可能不是爲了見我,只是不願意回去而已。”
“不願回去?”
“我剛說過了,她再婚後一直過得不算滿意。”
“那你後來一直睡到早上?”
“後來我醒了。”
“哦?”
“因爲口渴。之後一直有蚊子嗡嗡地飛。”
“大概幾點醒的?”
“嗯……大概零點吧。”
“醒來後你有沒有出過房門?”
“到樓下前臺去了一趟。”
“爲什麼?”
“問酒店要蚊香液。”
“這種事通常用電話通知一下前臺不就好了?”
“我是給前臺打了電話,經理也立刻給送來了蚊香液,不過送來的東西是個殘次品,不好用。我當時一肚子惱火,就親自下去了一趟。”
“時間呢?”
“凌晨1點半吧。”
“你出門的時候,有注意到隔壁336房間有什麼異樣嗎?”
靳鴻儐故作沉思,“說實話,我沒太留意。”
“那後半夜呢,有聽見隔壁房間的聲響嘛?”
“聲響?”
“比如爭吵,搏鬥,或是其他什麼聲音。”
“嗯……隱約聽見咚咚敲門聲音,不過我在外面睡覺都習慣帶耳塞,也沒聽清。”
“大約幾點?”
“說實話我不太能確定是不是打雷聲。我睡前最後一次看手機是2點20。”
“前臺哪位服務生把電蚊香送到你房間的?”
“好像是一位姓楊的經理,留着二道毛的髮型。”
“哦?你知道她姓什麼?”繆義欣不假思索地提出了疑問。
“嗯。因爲我有起牀氣,在前臺態度不是很好,但這位經理一直彬彬有禮。所以我瞅了一眼她的工號牌。”
“第一次送蚊香液到你房間是幾點?”
“好像是0點25吧。”
“睡醒之後你有沒有主動聯繫倪仙燕?”
“沒有。”
“爲什麼?”
“不爲什麼。爲什麼我還要對她獻殷勤?”
“所以你仍然恨她對嗎?”柳川嶸的問話直白得有些出乎意料。
“你是在確認我的殺人動機是麼?”大夫的回答針鋒相對。
“這是我們的例行公事,請你理解。”
“被人帶了綠帽子,又給騙了幾百萬,換做是你,你會怎麼想?”靳鴻儐的對答不加掩飾,不過他透露的仇視對象似乎另有所指。而這點也沒有逃過繆義欣的眼睛。
“你給被害人發送了地址,發出了‘邀約’。”
“因爲她還是我的病人,我就想看看她人怎麼樣了。作爲一名醫生,我有自己的職業操守。”大夫把自己架在了道德制高點上,話說的略顯牽強。
“那再說說倪仙燕吧。她是個什麼樣的人?有什麼仇人?”
“感性衝動、不過也挺可愛的。對於她的人際交往我過問得不多。至於有沒有仇家,我不知道,或許你們應該問問她現任的丈夫。”靳鴻儐似乎不願談及這位重塑了他世界觀的女人,繆義欣只好決定暫時收手。
靳鴻儐接過那張寫有手機號的紙條,卻並沒有接話。把兩位刑警送走後,大夫拿起桌上的那瓶礦泉水,咕嚕咕嚕一飲而盡。
邁出334的房門,兩位刑警並沒有展開交流,而是徑直走向斜對面的335房門。335客房位於走廊的另一側,與334、336客房對立,居於兩者中間。正當繆義欣準備敲門的時候,卻意外發現房門貓眼上方有兩片膠漬成“倒八字”型排列。副手小柳注意到了老大哥的目光,於是掏出手機拍照留證。
“繆隊,這會和案件有關嗎?”
“不好說。找技術科看看能不能提取出指紋。”
“明白。”
咚咚咚。開門的人是阮淮冰主任。不比靳鴻儐的泰然自若,阮大夫着實被眼前的“制服”嚇了一跳,他本能地退後了兩步,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
“我們是公安局的,想就剛剛發生的案件問你一些問題。”
“哦,那請進吧。”身着一身浴袍的阮淮冰捋了捋溼漉漉的頭髮,看樣子他是剛剛洗了澡。
“和我們說說10號也就是昨晚,你本人的活動吧。”
“我去餐廳喫飯是晚上7點,然後就回房準備今早的發言。快到晚上11點的時候我就上牀躺着了,可是一直失眠。大概是夜裏2點多才睡着的。”
“回來你始終一人呆在房間嗎?”
“嗯。”
“也沒出去過?”
“沒出去。”
“晚飯你也是一個人喫的?”
“是的。本來打算和同事一塊喫的,但他說他約了人。”
“這個同事是指靳鴻儐?”
“對,這次峯會,我們醫院就來了我倆。”
“他有和你透露對方身份麼?”
“他說是一個病人。別的沒多說。”
兩名刑警互相望了望,心照不宣地想起了倪仙燕。
“我說你們別多想啊。他一個老爺們單身也快一年了,平時接觸的人也不多。如果能和哪個病人看對了眼,那自然是一件好事。”阮淮冰的自圓其說有模有樣。
“那再說說你對靳鴻儐的印象吧。”
“務實,話不多。有擔當,不過喜歡把事兒擱在肚裏。”
“嫉妒心強嗎?記仇嗎?”柳川嶸的這句提問很具引導性。
“你們是在懷疑靳主任?”
“我們是在瞭解每一個人。必要時也會懷疑每一個人。你說的越詳細,就越能幫他撇清嫌疑。”
“他這人正義感很強,但也不是睚眥必報的那種。”阮淮冰說得唯唯諾諾,左右爲難,“他是一個老好人,在我們科室人緣都不錯。”
“他這兩天有反常跡象麼?”
“沒有。至少我沒注意到。我這些天都在忙着自己的發言稿,也顧不上別人。”
“靳鴻儐有什麼興趣愛好,下班後都會做些什麼?”從一個人興趣愛好中可以間接推測出其性格特徵。比如愛玩極限運動的人通常會偏好較高的風險。
“愛好嘛,他好像挺愛下國際象棋的,水平還挺高。在我們院組織的比賽裏拿過第一名。他下班通常比較晚,更喜歡呆在醫院的辦公室裏。”
“聽說他離過婚對吧?”
“呵呵,離婚總不犯法吧。”
“你知道原因嗎?”
“這種事,我們一般不主動打聽。聽說他老婆跟別人跑了。靳主任那麼好的一個老實人,哎。”
“你認識死者麼?”
“好像有點面熟。”
“死者名叫倪仙燕有印象麼?”
“怎麼會是她,她不是靳主任的前妻麼,那麼好看的一個人。”
“好看?”
“沒什麼,但確實長得挺好看的。”阮淮冰的話說的模棱兩可,其實他是倪仙燕的愛慕者,從他第一眼見到倪仙燕便是。當然對於這份小心思,阮淮冰自然是選擇了守口如瓶。
“你和死者見過?”
“他們結婚前,倪女士以前經常來醫院接靳主任下班,和我們科室的人都算熟悉。”
不錯,倪仙燕和前夫的同事混的都算熟絡,可別的醫生只是記住了她的面相,而阮淮冰卻不動聲色地記住了她的名字,而且是在對方還沒成婚的時候。這其中的理由自然不言而喻。
之後的調查都是些旁敲側擊的詢問,阮主任的對答始終支支吾吾,或多或少都帶着些“袒護”的主觀色彩。兩位刑警從他那裏只得到了一個結論——這位大夫並不相信自己的同事會是一個殺人兇手。如果靳鴻儐不是兇手,那麼真兇又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