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替TI >第九章 局
    宋科賢不僅騙了她的人,還騙了她的身子。可向來都是無利不起早的宋科賢又爲什麼要去幫那姓董的呢?想來董鄂婧一定是悄悄給了宋科賢好處。記得兩天前,董鄂婧說過願意補償5萬塊錢,說不定這錢就悄悄被放進了宋科賢的口袋裏。這個其貌不揚的男人,做了兩手準備,從買賣兩方收了不同“好處”。他最後把寶都壓給了董鄂婧,也只是因爲姓董的更佔法理。而且相比較於賄款,一夜春宵的賄賂更不容易被查證覈實。說白了,宋科賢只是選擇了一個對自己更爲有利的結果罷了。

    想到這裏,吳春秀再次火冒三丈。更令她憤恨的是,當初這個男人居然還當着自己的面恬不知恥地問過,如果他宋科賢和董鄂婧聯手,自己該如何是好?這原本被吳春秀當作玩笑的一句話,現在看來就是明目張膽的挑釁。活了這麼大,她從沒被人這般戲耍過。這種羞辱,比那晚一絲不掛站在宋科賢面前還要令人難堪。

    於是吳春秀手上使的勁更大了,那一下,皮包上的金屬扣砸開了宋科賢的眉骨——血嘩嘩地淌了下來。男人自知理虧無意還手,只能一個勁地往前飛竄。到達一樓的時候,他並沒有去地下室取車,而是徑直從公司大門走了出去。肢體衝突在中介公司也不算稀罕,倒是大街上不明真相的羣衆都誤以爲是男方的出軌行爲才點燃了女方的怒火中燒。殊不知,女方纔是那個出軌的對象。吳春秀一路罵罵咧咧,手上一刻都沒停歇下來。宋科賢呢,始終是一副落荒而逃的模樣,直到他走進路邊的派出所。

    男人眉骨處依舊在咕咕地滲血。民警對於女方的死攪蠻纏當即喝止,可她的潑勁辣並未因此收斂。於是民警上前一步,從身後抱住了這個失控的女人。鬧騰到這會兒,女人似乎也沒什麼勁頭了,她猶如中了化骨綿掌一般癱軟了下來,一副死了老公的表情。那挎包“啪嗒”一聲滑落在地,沾在上面的血跡尚未凝固。

    既然進了派出所,宋科賢和吳春秀的醜聞便是紙包不住火。可單憑吳春秀一家之言,民警也不能對男方採取什麼強制措施。況且經過登記調解,想必吳春秀也不敢再做什麼極端的事情。她畢竟還有一套房產,人一旦有了資產便有了保障;人一旦有了慾望,便也有了軟肋。雖然來派出所主動投案看似是一招險棋,可宋科賢也是瞧準了才走的。果不其然,對於兩人的糾紛,民警也只能象徵性地做一做批評教育。更多的被教育的一方居然還是吳春秀。宋科賢對於吳春秀的指責統統否認,對吳春秀的稱呼,也從“吳女士”換成了“瘋婆娘”。矛盾還是不了了之,宋某人再次矇混過關。

    當房產經紀人結束筆錄,有驚無險回到家的時候,卻意外發現自家的郵箱裏無故多了一個信封。將其拆開閱覽,宋科賢大驚失色。那薄薄一張信紙給他帶來的衝擊遠比眉骨處的開裂要來得厲害。痛!

    6月17日

    專案組的小王接到一個任務——打今兒起祕密監視宋科賢。畢竟就目前掌握的線索而言,這男人具有重大犯案嫌疑,他的一舉一動對於破案至關重要。這會兒已經21點多了,小王開的麪包車正緊緊地跟在宋科賢的座駕後面。刑警有些納悶兒,都這麼晚了,他宋科賢究竟還要去哪裏呢?更讓他感到詭異的是,自己在跟蹤着別人,可還有一輛黑色的奔馳車似乎是在跟蹤自己。後視鏡裏,那輛奔馳如同幽靈一般陰魂不散,真是邪了門了,難道此人是宋科賢的同夥內應?可後來經過了幾處十字路口,奔馳又屢次超過麪包車冒頭行駛,並和小王保持着相同的行進路線。刑警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奔馳跟蹤的目標並非自己,而是宋科賢。奔馳車的主人是誰,那人究竟意欲何爲?

    明天,醫學峯會就要結束了,幾十間客房也將因此騰空。不過最近預訂房間的客人寥寥無幾,紫淵山莊又要面臨青黃不接的日子。這些年,山莊就像是一個落魄的八旗子弟,靠着“血統背景”在這世道上苟延殘喘。

    今晚又是楊悅晴當班,來酒店時,她再次穿上了喇叭褲。

    大約22點,宋科賢從旋轉門外走了進來。他左看看,右瞧瞧,目光就像是一臺掃描儀,不肯漏過這裏的一草一木,一人一景,彷彿是察覺到被人跟蹤了一樣。人們都在忙活着各自的事情,包括那位在前臺對客人點頭致意的經理。

    “您好,請問有什麼可以爲您服務?”

    “我要一個大牀房。”男人說着出示了VIP卡和自己的身份證。

    “您好。我們酒店現在是淡季,免費爲您升級爲豪華間,您看可以嗎?”

    “不用那麼麻煩了吧。我還是住大牀房,你們給我一個折上折吧。”畢竟是多年混跡江湖的老油條,宋科賢並沒有着急接受對方的安排,而是另起爐竈,說出了最有利於自己的方案。

    “不好意思,宋先生。如果您執意入住大牀房,也不能享受額外的優惠,非常抱歉。”

    “唉?我說你變通一下不行嗎?行個方便。你們集團的鄭總我也都認識。”宋科賢張口就來,這家酒店所屬的集團根本就沒有什麼鄭總。

    “抱歉,宋先生。要不您再考慮一下豪華間,不僅多出了15平米,還可以吸菸。”楊經理委婉地堅持着自己的觀點,這讓一旁搭班的周卿看着有些不解。因爲和客人這般較真的楊悅晴還真是不常見。儘管經理全程保持微笑,不過在宋科賢這個小心眼裏卻讀出了笑裏藏刀的味道。

    僵持了一會兒,男人不得已還是接納了對方的提議。望着客人遠去的背影,小周說出心裏的疑惑:“楊經理,你今天怪怪的?”

    “嗯?這話怎麼講?”

    “我覺得要是換做往常,你就聽從客人的要求,給他折上折了。”

    “這陣子公司的業績一直不怎麼好,這周又出了命案。現在還敢來入住的客人恐怕都是剛性需求,所以普通房間就沒必要給折上折了,況且他那張VIP卡已經享受不少折扣了。不過反正豪華間都空着,不如免費給他升級,圖個好口碑嘛。”楊悅晴把道理說得明明白白。

    宋科賢來到3樓,嘴裏叼着302房間的房卡。他在房門外,順着號碼牌朝走廊的東頭望了一眼。他聽警察說過,一週之前,自己的妻子就死在了那頭336的房間裏。今天是倪仙燕的頭七。336的房間因爲兇案關係,“閉門謝客”。

    進了房門插上房卡,屋子裏瞬間亮堂了起來。一盞蚊香液的二極管也發出了微微的紅光。不過因爲是在寫字檯下方,入住的客人並沒有注意到它的存在。

    宋科賢一進屋便把所有房間都轉了一遍,似乎是在確認屋裏有沒有旁人。從陽臺放眼望去,屋外黑漆漆一片,白天棱角分明的山丘此時也只剩下一條黑黝黝的輪廓。之所以還能看見輪廓是因爲山坡處每隔數十米就亮着一盞路燈,好似陰間的鬼火。湖中央也是漆黑一片,黑色的寂靜下暗涌着骯髒的野心。宋科賢喜歡這種稠密的黑,或許是因爲他自己也見不得光的緣故。

    手機又響了一下,他連忙打開郵件查看:

    “我要出門了,你把房間號發給我。”

    宋科賢走到房門處,通過貓眼觀察着屋外的動靜。他靈機一動,低頭回復了郵件:

    “303。”

    他故意給出錯誤的位置信息。雖然從昨晚開始便意識到自己被人所制,可他心裏一直在盤算着應當如何扭轉時局,“反殺”對方。

    回到臥室的中介被案桌上一本裸女封面的刊物所吸引。打開一看,果然是一本成人雜誌。什麼時候開始,正規酒店提供這些“服務”了?男人剛想把雜誌拿到牀上躺着“欣賞”,卻發現書本的左上角被穿了個洞,一根連接檯燈底座的繩子從中穿過。這恐怕是擔心房客把雜誌佔爲己有吧,宋科賢心想。

    22點10分,酒店前臺又迎來了一位光頭猛男。此人脖頸上掛了一條金項鍊,胳膊上還紋了一隻黑龍,一看便知道是社會中人。中年男子徑直走向大廳的前臺,一副豪橫大爺的模樣。

    “先生,您好。”楊悅晴依舊面帶笑意。

    “那個……我朋友剛在你們這兒登記入住了。我找他有事兒。”

    “請問您的朋友叫什麼名字?”說話間,楊悅晴注意到猛男手裏提溜着一個紅色塑料袋。

    “宋科賢。”

    不必再做確認,先前只有宋科賢一位客人辦理了登記入住,而且還是楊經理親自接待的。

    “我們可以幫您接通宋先生的客房電話。”

    “不用那麼麻煩,告訴我房間號就行。我自己去找他。”

    “不好意思,先生。房間號是客人的隱私,我們不方便透露。”

    “都是糙老爺們兒,有啥方便不方便的,問你個話怎麼這麼磨嘰呢?”

    “既然您是宋先生的朋友,您可以直接電話問他。”

    “哎呀。”光頭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一副不耐煩的模樣。“你這個娘們怎麼…….我哥們兒,今天生日,想給他一個驚喜。懂嗎?驚喜!要悄悄地,懂不懂?”

    “要不這樣吧,我們打電話把宋先生叫到樓下來,這樣也不妨礙你的驚喜。”

    楊悅晴綿裏藏針的回話把光頭噎得不輕。對方用手指了指經理,隨後便提溜着袋子朝電梯走去。這人留下一個犀利的眼神,挑釁的意味不言而喻。

    大堂卡座那裏,警員小王正默默觀察着周圍的一切,他食指和中指在桌面上來回地敲擊着。也說不上是爲什麼,小王隱約預感到,今晚的光景或許並不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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