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聖人何求 >095.大敗
    老實講,當北狄與大魏兩方大軍會獵於北地四郡時,雙方都不約而同吃了一驚。

    北狄一方之所以喫驚,是因爲他們發現所謂的“魏朝精銳”與他們史書中記載的樣子實在差得太遠!

    不僅軍紀散漫、兵丁羸弱,就連手中的制式兵器都多有鏽漬……且不說一個戶籍總人口超過一億的大國,短時間內堪堪湊出的這三十萬大軍中,騎兵大概僅僅只佔了不到半成,就這半成騎兵中,竟然還有一大半都不曾披甲!

    要知道,兩百年前大魏兵神常文敬所率領的嘯風騎,那可是號稱全軍着甲的!

    不過北狄一方不知道的是,若是他們再等幾年打過來,恐怕魏朝連現在的着甲率都維持不住了!

    而魏朝這一方奇怪的點在於,對面的那些個北狄蠻子裏,居然有差不多一小半的兵士都是娘們!

    沒錯,北狄四十餘萬步騎中,確確實實有將近三分之一都是女子。

    這對於大魏一方而言是完全不能理解的。

    須知魏朝一直自詡中原正統,自立國以來便有儒生士子參議國政的傳統,當年魏太祖魏鴦據說便很是不喜歡儒家,可即使是個人威望幾乎已然達到頂點的魏鴦,也只得捏着鼻子“與士大夫共天下”……由此可見儒家對這方天地的歷代中原王朝影響之深遠。

    而這樣儒家把持社會輿論的王朝,自然是把禮教綱常看得極重,當時不要說送女子上戰場了,便是未婚女子邁出閨閣一步,都是要大加批駁的。

    正因如此,這些個魏朝兵卒哪裏見過這等陣勢?

    就連見慣了大風大浪的魏朝將領們心裏也有些犯嘀咕,這一會兒要是打起來,這些娘們是殺還是不殺?

    不過相比於大部分魏卒以及魏將對這些女子隊的嘲笑與戲謔,極少部分頭腦清醒的魏朝將領仍然從這些北狄女人的肅殺氣氛中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這讓他們感到非常不安。

    而這極少部分將領的不安,則在此次北狄大軍的總帥完顏烈來到前線的那一刻,被推向了最高峯!

    這位平日裏極其低調的“北狄名將”常年以甲覆面,幽深冷邃的黑鐵面具裏似乎一直醞釀着什麼……而此時此刻,當着兩軍對峙之時,完顏烈第一次在大魏軍隊面前,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那是一張極美的面孔。

    但最令魏軍感到震悚的,卻是這張面孔的主人。

    女人!

    一個極美的女人!

    北狄名將完顏烈,北狄大軍此時此刻的最高統帥,居然是一個女人!

    北狄國主完顏英合爲什麼會讓一個女人擔任南下侵魏的最高統帥?

    她究竟是什麼來路?

    魏朝將領此時自然不知,這位完顏烈正是當今北狄國主完顏英合最小的女兒!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

    因爲在完顏烈出現在前線的那一刻起,戰爭就已經開始了!

    兩軍於此間對峙,戰時卻也未有任何兵法戰術可言,只是簡簡單單地一字排開,然後……

    對撞!

    大魏兵卒大概萬萬沒能想到,自己所嘲笑的那些女卒竟然如此悍不畏死!

    北狄兵卒在交戰前也大概率沒能想到,先輩於傳說中描繪的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魏軍,竟然於此次對衝之中一觸即潰!

    ————

    前線的戰報於三月後再一次被送到了魏舒的案頭。

    這封戰報的具體內容已不可考,史書上並無確切記載,只知道當時那場兩軍會獵於天蕩山腳的大戰很是慘烈,三十萬魏卒幾乎被完全打散,光是後來北狄一方統計的魏卒屍體,便有近七萬餘——這其中被北狄兵卒直接殺傷的大概只有一兩萬人,其餘的死者大多都是被自己的同袍踩踏而死的。

    須知這三十萬魏卒可都是實打實的戰卒,從魏太祖時期,軍中負責後勤的苦力便不會計入正規軍人數中(所以其實北狄一方號稱百萬之衆也沒什麼問題,大可看作四十萬戰卒加上六十萬苦力)。

    也就是說,魏朝在軍隊戰損還不足十分之一的前提下直接崩潰了!

    這下直接讓魏舒以及滿朝文武一時不知所措了。

    當然不知所措!

    以大魏將近一億的人口,戰爭潛力比人口僅有三千餘萬的北狄無疑是要大得多,即使現如今北狄已然實際掌控了北地四郡,人力差距也是絕對難以抹平的。

    這也就意味着,即便大魏真的因爲戰略或戰術失誤葬送了這三十萬戰卒,其實也遠遠不到傷筋動骨的程度,無他,大魏人口實在是太多了!

    可偏偏此次大敗並不是戰術乃至戰略上的失誤,而是兵員素質、制式裝備、軍隊士氣被對方完全碾壓。

    那此時的魏舒便不得不考慮一個問題了,這一次魏軍可謂大敗虧輸,雖然以大魏的國力而言不至於傷筋動骨,可若是倉促間再拉起三十萬大軍,與那位北狄皇女再做過一場,結局會不會有所改變?

    於是整個大魏朝堂可謂就此事吵得天翻地覆。

    有人覺得北狄畢竟只是蠻夷小國,一時間的勝負算不得什麼,只要我大魏以堂堂國力壓下,自然能夠收復失地。

    也有人認爲北狄之所以南侵,歸根到底卻是不曾教化,應先遣大儒入使北狄,對其南侵之舉大加斥責,責令其歸還四郡之地,若是不成,再行兵戈之事——此乃先禮後兵之舉。

    但還有大臣覺得北狄狼子野心,此次南侵只怕便是隱祕籌劃多年,此番大勝後野心則必然膨脹,喫下北地四郡未必便會滿足,只怕還會覬覦更南的膏腴之地,須得以天蕩山脈爲依託積極抵禦纔是。

    還有的則乾脆覺得我大魏兵卒悍勇早已不復當年,再妄動兵戈不過平白送大魏子民去死,倒不如直接議和,至於怎麼議,這個可以再商量一下。

    倒是還有一位御史臺的言官對這種主和派深惡痛絕,認爲此乃喪權辱國之舉,當場便要彈劾議和衆臣……並且力勸魏舒本人御駕親征,以示“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之意,如此則不愁將士用命,攻則必克矣!

    在將這位言官直接打入天牢後,魏舒很是思量了一番,又與站在臺下面無表情的魏朝宰執莊明運擠眉弄眼了好一段時間,這才大手一揮,豪氣干雲地說出兩個大字:

    議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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