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衍師兄說好了帶着你離開,將你當做人質,但是我改主意了。”

    許傾落心底凜然,想要轉動手腕,下一刻身上的軟麻穴一痛,卻是被莫離開連點了好幾處穴位。

    莫離不動聲色的壓着許傾落緩緩的前行,她握在掌心中的匕首像是玩樂一般的在許傾落的脖頸處時松時緊的划動着,壓低的聲音繼續:“我想要你死,明明我們是相似的容顏,明明我也這麼美,憑什麼琅晟就始終看不到我的好,爲什麼他那一日寧願拼着重傷反噬也要傷了我去找你?爲什麼連衍師兄也被你迷住,一個爲了你吃了續命丹,一個爲了你傷重未愈便在聽說你陷身這邊的時候迫不及待的往這邊趕,你有什麼好的,明明這些都應該是我的!”

    “都是因爲你,否則的話他怎麼能夠那麼狠下心去傷了我的臉!”

    最後一句話也許是因爲帶着太多激烈的情緒,莫離的聲音忍不住一大。

    前面正在牽馬的公子衍下意識的往這邊望來。

    他的面色劇變,再也顧不得隱藏行跡,厲呵一聲:“莫離,住手!”

    莫離手中的匕首對着許傾落的咽喉直直的刺了過去,一切只在一瞬,許傾落甚至能夠感受到脖頸間接近的寒涼與鋒芒。

    那一刻,她是不甘的,想過自己會死,卻沒有想到會死在莫離的手中。

    她不想輸給這個琅晟曾經的師妹。

    耳邊是公子衍的喊聲,失去了一貫的鎮定,染上了害怕焦慮。

    眼前是莫離帶着得意笑意的一張臉。那張與她曾經隱約相似的美好容顏,現如今被一道從額頭劃過下巴的劍痕狠狠劈開成了兩半,還沒有完全長好的粉紅色疤痕看着宛若一條毒蟲一般,盤踞在莫離的臉上。

    這就是琅晟傷的地方嗎?

    在看清楚了之後,即便是面對着死亡,許傾落也覺得開心。

    琅晟對莫離真的沒有絲毫心思,她現在確定了。

    最後一刻,沒有了憤恨,沒有了不甘,腦海中出現的全都是男人,那一日長街之上,騎着高頭大馬向着她飛奔而來的男人,一把長弓挽就,一支利箭解圍的男人,向着她伸出的那隻手。

    嗖的一聲,利器劃破空氣的聲音,乍然蓬起的一蓬火焰中,手中舉着匕首的莫離整個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無法動彈一下。

    那麼努力的想要殺死許傾落,卻始終無法將那匕首落下哪怕絲毫。

    她的眼眸慢慢的向下,望見了自己胸口位置迅速印染出的一片片血紅,望見了從後背沒出前胸的箭頭。看到了那箭頭之上的鋒芒,箭桿側面,被鮮血染紅的一個纂刻其上的晟字,諷刺無比。

    “爲......什麼。”

    仰面撲向許傾落。

    許傾落後退了幾步,躲開了,莫離重重的摔落在了塵埃泥土鮮血之間,這個曾經自以爲能夠將所有人玩弄於鼓掌的美人,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爲什麼自己會是如此狼狽的死法,爲什麼自己會死在琅晟這個以爲能夠征服的男人箭下。

    “阿......晟......”

    許傾落望着對面那從火光中騎着黑色戰馬舉着弓箭宛若神人般出現的男子,喉嚨間莫名的有些哽咽。

    而本來向着許傾落這邊撲來。要將她救下的公子衍,也頓住了步子。

    他神色不定的望着琅晟,望着一箭射殺了莫離,沒有絲毫遲疑的琅晟,望着用又一支長箭威脅性的對着他心口要害部位的琅晟,手中的扇子慢慢的合起。

    “師兄,你比我想象的還要心狠。莫離一直以爲你不會殺她,你動不了手,結果你第一次讓她毀了嗓子,第二次讓她毀了容貌,第三次直接要了她的性命,你比我還狠。”

    他這話是故意的,讓許傾落對琅晟生出芥蒂,或者讓琅晟急着解釋然後鬆懈了心神,纔可以有機可趁。

    可是今夜的一切顯然都出乎了他的意料。

    許傾落只是癡癡的望着琅晟,沒有絲毫的敏感,而琅晟,他手中的箭很穩的指着公子衍的心口位置,沒有哪怕絲毫的晃動,穩如磐石一般,大拇指繃緊着弓弦,只需要一個輕輕的鬆手。這一支要命的箭,便能夠要了公子衍的大半條命。

    畢竟公子衍心肺被蠱毒侵蝕的受不得一絲傷害。

    公子衍冷了面容。

    “師兄,你的箭我沒有把握定然能夠躲過,但是你前面受了重傷,後面強服了續命丹,你剛剛又用了穿雲一見射殺莫離,現在你還能夠射出這一箭嗎?”

    “或者說,你射出了這一箭,我或許會死,你絕活不了。”

    許傾落聽到公子衍如此說,本來因爲見到琅晟有些空白的腦袋再次恢復了清明,眼中一陣急切擔憂,想要說什麼。

    琅晟終於開了口:“開弓沒有回頭箭,今日要麼你離開,要麼我們兩個決死。”

    沒有第三個選擇,如同在山洞中一般,爲了保護許傾落,琅晟可以將自己的命放在賭盤之上,沒有絲毫遲疑。

    那是守護的決心。

    許傾落看懂了,公子衍也看懂了。

    那一刻,公子衍突然覺得憋悶。

    比他胸口蠱毒爆發還要難以忍受的綿綿密密的痛楚感覺。

    那一刻,公子衍突然間就不想要如同上一次一般的退走了,莫離死前那麼不甘,問着爲什麼,憑什麼。

    他何嘗不想要問許傾落,爲什麼是琅晟,爲什麼明明是與他一般的人,卻能夠得到許傾落傾心相待,無論生死相隨,憑什麼他就要孤獨的一個人慢慢的看着自己一日日的腐蝕腐朽,一日日的等待着死亡的到來。

    公子衍的眼中閃過一絲狠辣與偏執,他望着琅晟的眼神,發生了變化。

    琅晟的弓已經拉開。許傾落無法讓他放下,卻是注意着公子衍這邊,隱約的光影中,她看到了公子衍的眼神變化,面上一驚,在公子衍腰間的軟劍灑落的一刻,擋在了琅晟的跟前。

    兩蓬血光閃過,一道來自於公子衍的胸口位置,一道來自於許傾落的脖頸。

    “落兒!”

    許傾落在劇烈的疼痛與昏沉中聽到了男人短促痛苦絕望的喊聲,心底安然了下來,還好,他沒事。

    許傾落始終徘徊在昏昏沉沉之間,周圍一片黑暗,沒有一個人,她像是被遺忘在最深沉的黑暗中一般,心中莫名的慌亂,這是哪裏?

    許傾落忘記了自己爲什麼出現在這裏,她只是想要出去,想要離開這邊逼赳壓抑的黑暗。

    她想要張嘴喊人,喊着琅晟的名字,喊着父母的名字,甚至喊百草,喊自己認識的所有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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