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之沐回覆完私信後突然又有些後悔, 但是星爪的微博運營回覆卻迅速，幾乎是秒回。
[@星爪直播平臺：那您這邊什麼時候有空呢？我們可以約一個時間來公司這邊進行詳談。]
方之沐實在又不想出爾反爾，她只是回覆道：好的，只是我最近可能沒有時間
[@星爪直播平臺：沒關係的, 我們這邊可以留個聯繫方式, 等您有空再來]
[星爪直播平臺：聯繫方式xxx, 公司地址在新時代大廈a棟5樓, a501]
對方話說到這裏，方之沐也只好口頭應允。
她關掉微博，返回打車軟件打車回去。
方之沐無端覺得很累，她開直播的確是功利性地想要被更多人喜歡，獲得更多的好感點換取遊戲經驗點。
但是她現在突然懷疑，自己是否太過專注於直播和遊戲了。
遊戲是她至今爲止最讓她有成就感的愛好, 而直播也承載了她所有壓力的釋放。
可是, 遊戲和直播不能成爲她人生的全部。
方之沐是標準中產階級家庭教育出來的孩子，她對於任何娛樂始終保持着適當的警覺, 就算白蓮系統讓她練就了一副虛僞的軀殼。面對如今的狀況，她不得不開始懷疑自己在只顧享樂, 自己在走一種不合適的捷徑。
方之沐感到罪惡。
不受拘束的快樂讓她忍不住自我唾棄。
出租車行駛過一片減速帶, 整個車身坎坎坷坷地晃動着，連帶着她的心緒亦如此。
方之沐覺得很累，她想回到家，然後睡一覺。
她想, 她要一覺睡到明天六點, 然後喫個早餐再打扮下自己再去學校。
然後一切都會好起來。
人類總將希望寄託於明天, 每個太陽初升的時刻, 都彷彿是一種新生。
可惜方之沐的想法落空了。
出租車停下。
她看見公寓門口停着一輛白色的車。
好久, 司機奇怪地轉頭看了她一眼，提醒道：“方小姐，已經到達目的地了。”
方之沐這纔回應一聲，解開了安全帶，抱着外套下了車。
從下車到走到公寓門口，她卻像走了一個世紀。
方之沐的鑰匙擰開門。
她看見門口擺着一款高跟鞋。
方之沐換鞋，走過玄關，走進客廳。
那個她曾經無數次渴望過得到關注的女人靜靜坐在沙發上，歲月在她身上沒怎麼留下過痕跡，如果有，那也抵不過名貴的化妝品和醫美的熨斗。
女人塗着淺淡顏色口紅的脣一動，開口便是：“爲什麼不回信息？到底什麼事情能讓你連中秋節都不回家。”
方之沐放下包，將外套搭在沙發上，語氣冷靜，“你和爸爸兩個人過不就行了？”
她坐下，拿起茶壺倒水。
女人說：“你都不回來，你爸怎麼會回來？”
茶壺抖動一下，水倒在了桌子上。
方之沐放下茶杯，拿起抹布擦了擦水漬，又道：“那你去找爸爸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方母被她的話所激怒，一雙眼裏滿是不滿，“沐沐，你到底怎麼了？上了大學你越來越不聽話了！都說不要跟亂七八糟的人交朋友，你看看你。”
方母拿過方之沐面前的水喝了幾口繼續道：“你看看你住的地方亂得，還有你買的電腦，筆記本不就夠了？怎麼還買個臺式的？是不是偷偷打遊戲了？”
方之沐甚至不知道該回答哪個問題又或者反駁哪個指責。
她擡起頭，靜靜看着方母，道：“媽，我真的不在意。”
方母突然被插嘴，反而有些驚詫，“你說什麼？”
“我不在意爸他有沒有出軌，我不在意他到底多愛外面的女人，我也不在意他會不會給我留財產或者還愛不愛你。”
方之沐突然覺得自己張口的話變得很艱難，“我在意的是你能不能看一下我，能不能不要再對我一邊罵爸爸，又一邊拖着我當成你挽回他的工具。”
她看着方母，眼睛追着她的眼睛，試圖得到一點反饋。
但是方母卻只是瞪着眼睛，嗓子里拉扯出來一句比方之沐還要委屈的淒厲話音，“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他背叛了我你怎麼能這樣輕鬆地說你不在乎？什麼叫把你當工具？！我做這些只是想讓我們一家都好好的啊！”
方之沐視線有些模糊，她無話可說。
她道：“我有事，走了，你要想呆在這裏就呆着吧，下次我會換門鎖的，不要來找我了。”
方之沐轉身。
她聽見伸手傳來杯子摔到地上的聲音。
方之沐只覺得無趣。
*
在酒店將就了一晚上，方之沐衣服都沒換就直接去了學校。
今天是中秋節，劉主任對待學生們的態度也溫和了許多，面對某個多次出錯的同學也只是耐心指導。
這個多次出錯的同學是方之沐。
大概是因爲昨天的心情過於差，她今天也沒什麼精神。
太陽照常升起，痛苦同樣復甦。
方之沐一邊這樣想着，一邊又痛斥自己過於矯情。
她就這樣一邊命令自己專注注意力，一邊卻又忍不住思緒散漫，就這樣熬過了今天一整天的工作。
臨近放學，方之沐收到了宋翊寒的信息。
[宋翊寒：你今天看起來狀態很差。]
是陳述句。
方之沐擡頭看了眼宋翊寒。
他遙遙地看過來，彷彿穿越了偌大的辦公室，擁擠的人羣，以及這渾濁的空氣，直直地找到她。
方之沐移開視線，回覆了一條有些敷衍的信息。
但宋翊寒並沒有再追問。
他總是很識趣。
方之沐這麼想。
但是方之沐這幾天彷彿碰到了水逆似的，不順的事一件有一件。
今天的不順來源於，易今夕打電話讓她去一趟鬥貓直播平臺的公司聊一聊。
方之沐這才意識到，原來鬥貓竟然也是易今夕手頭的產業。
即便方之沐並不想去，但是來接她的車已經堵到了校門口，她幾乎是被半脅迫着到了目的地。
新時代大廈。
又是這個地方。
方之沐進到鬥貓總公司沒多久，她就被請到了易今夕的辦公室。
她和易今夕打了個招呼，就聽見易今夕開門見山地道：“把微博刪了，我們這邊會補償你這邊停播幾天的損失，同時解封你的直播間，以及可以按照你這邊的條件重新制定一個和你的簽約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