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成謹言回到成家，他一接到蘇家的消息，來不及震驚，便匆匆忙忙趕到了宮中，多日以前，蘇悅曾在成家對他說的那些話還歷歷在目，到了如今，也是該做下決定的時候了！</p>
踏入崇德殿，成剛深深吸了一口氣，自從他爲人臣子，已經有數十載，本着先帝的恩德，他一向對滄瀾帝是畢恭畢敬，忠心耿耿，可奈何這麼多年來，成家還是得不到滄瀾帝的半點信任。</p>
成家謹慎行事，自然不比君家穆家這等家族，能給滄瀾帝帶來更多的利益，所謂君王多薄情，滄瀾帝此人唯利是圖，慾望過多，最終，也只能落得個衆叛親離的下場。</p>
成剛忽的覺得，蘇悅的提議，或許沒有錯。</p>
與其一輩子愚忠於這樣一個薄情寡義的君王，不如抓住他想要的東西，讓他永遠忌憚於蘇、成兩家，永遠不敢背信棄義。</p>
短短半個月的時間，成剛從一開始的萬萬不肯背離成家的家訓，到了如今的冷眼旁觀，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這中間，也是經歷了種種的變故，直到這一次君清靈、宋光二人入京，成剛纔清清楚楚地意識到，他所效忠的君王，心裏何曾有過天下蒼生，他所圖的，不過都是自己的一己私利罷了。</p>
爲了一顆丹藥，而可以逢迎宋光，丟的是滄瀾的臉面；爲了不得罪瑤池，放任宋光與穆家等人廝混，竟是鬧到蘇家的門口去了。這一切，滄瀾帝作爲皇帝，又怎會不知，他只不過是在利益的面前，再一次放棄了蘇家，就像之前一樣。</p>
蘇家就像是滄瀾帝手中一個隨時可以丟下的牌，只要有更好的選擇，就將蘇家犧牲掉，成剛不由得冒出冷汗來，他終於知道，蘇悅當初爲何信誓旦旦，要讓他看清楚局勢了。</p>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如今作爲旁觀者的身份，反而將局勢看得更爲清晰一些，滄瀾帝對蘇家所做的種種，每一件事，都不由得讓他想到，成家又比蘇家好到哪裏去了呢？</p>
如今已經不是先帝那個戰亂紛飛的時代了，現在的滄瀾國已經不需要將軍，蘇家和成家，早就對滄瀾帝而言失去了利用價值。</p>
成剛暗暗嘆了一口氣，如今他只希望，滄瀾帝不要讓自己太過失望纔好。</p>
“成愛卿，你是爲了蘇家的事情而來的吧？”崇德殿中，只有滄瀾帝與成剛兩人，滄瀾帝索性就開門見山了。</p>
成剛面見帝王，與往常一般，俯身跪下，“皇上，微臣，是爲了成家而來。”</p>
“哦？”滄瀾帝顯然有些意外，若是成剛承認了，是要爲蘇家求情，他定然會以茲事體大爲由駁回成剛的看法，說不定還會給成剛安一個不以大局爲重的名頭。</p>
可成剛直接就看出了自己在蘇家這一步上，已經有了決斷，絕不會再讓步，而是要與他商討成家的事情，畢竟是成家的老家主，滄瀾帝即便是有心刁難，也挑不出錯處來。他命人奉上茶：“既是這般，成愛卿但說無妨。”</p>
四大家族中，他最不喜歡的就是成家和蘇家的兩位老家主，都是一樣的迂腐不堪，不知變通，仗着自己是朝中的老人，經常不給他一個帝王面子，關鍵的時候，兩人還經常擋他的路，讓他的計劃落空。</p>
可成家，就沒有那麼走運了。</p>
滄瀾帝到目前爲止，沒有發現成家有任何值得留下的籌碼。相反，成家在滄瀾多年，成剛此人雖然頑固，卻實在是不好對付，他早年在滄瀾暗中埋下了衆多棋子，滄瀾處處都有成家的眼線，只要有成家在一日，滄瀾帝這個帝位就一日坐得不安穩。</p>
滄瀾帝此前屬意三皇子云景辰來辦這件事情，也是想要試一試成家的深淺。</p>
一番思量之後，成剛抿了一口上好的雨前龍井，在這個夜晚，已經年過七旬的他似乎是忽的想起了很多事情。</p>
“這些年陛下與成家離心離德，不知陛下可曾記得，陛下這帝位，是如何得來？”</p>
只是一句話，一針見血，讓滄瀾帝臉色瞬間變化。</p>
他的脣色蒼白一片，手心隱隱沁出汗珠，“成愛卿，朕說過，那些事情往後休要再提。”</p>
就連滄瀾帝的親生兒子云景辰，也未必知道自家父皇爲何獨獨咬住成家與蘇家不放，特別是成家。</p>
論功過，成剛一聲正直不阿，從未做過出格的事情，是朝中人人欽佩的大臣；論勢力，成家子子孫孫資質出衆，若是滄瀾帝不加打壓，或許如今的四大家族，早已是成家獨大。</p>
滄瀾帝對於成家的忌憚，很是突兀，沒有任何來由，但只有滄瀾帝自己心裏知道，他這一生，最忌憚的不過兩個人，一個是被先帝封了異姓王的逍遙王楚燚，還有一個，就是眼前的七旬老人。</p>
他當然沒有忘記，多年前的那些事情。</p>
他也知道，成剛在這個時候提起，必然是在警醒於他。</p>
“看樣子，陛下還記得清楚。”見滄瀾帝聞之色變，成剛也沒有進一步逼迫，他只是放下了茶盞，“陛下，有的時候，人若是過於貪婪，最後可能就真的什麼都留不住了……”</p>
“你懂什麼？！”忽的，滄瀾帝情緒激動不已，他站起身，“你既然知道母后對朕而言有多重要，你就應該幫朕纔是！你做了什麼？！你眼睜睜地看着母后受病痛折磨了這麼多年！”</p>
早在上一次蘇悅在母后的身子裏見到了一個小鬼的時候，滄瀾帝就猜到了些什麼，但他不敢對蘇悅講，情緒一直憋到了現在，直到成剛突然提起。</p>
因爲那件事情，爲了他，母后幾乎付出了一切，他絕對不會讓母后就這樣死去。</p>
見滄瀾帝情緒激動，成剛頓了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她做了錯事，就要受到懲罰。而陛下已經是一屆君王，應當以大局爲重。”</p>
“錯事？那些事情都是我所犯下，天道爲何不懲罰於我？”在成剛的面前，滄瀾帝如同一個執拗的孩童一般。</p>
當年，若不是母后代他受過，也不會染上這等惡疾，而成剛，作爲母后的師兄，當年明明有救治母后的辦法，卻是不肯出手，放任那小鬼在母后的身體裏逐漸成型，到了如今的境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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