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悅能夠猜想到，她面前這個擁擠的小院中站着的這一羣婦人，或多或少也曾經是沉香樓的姑娘，也曾經引得那些少年們一擲千金，可如今，那些本不該由她們來承擔的噩夢卻是籠罩在了她們的頭上，讓她們的年華加速老去，變成了如今的模樣。</p></p>
終究是蘇家連累了她們，蘇悅心中喟嘆。</p></p>
阿花的態度與其他的婦人大不相同，聽聞蘇悅是蘇家的人，她的眼眸亮了亮，連忙走上前來，“姑娘，可否……請問您的名諱？”</p></p>
蘇悅聽出了她語氣中的遲疑，“我是蘇悅，花姨，能告訴我你們這些年發生了什麼嗎？”</p></p>
阿花並不識得蘇悅，在沉香樓倒閉的時候，蘇悅年紀還十分小，在京城很少露面。但這一聲嘴甜的花姨，又讓阿花心裏軟做了一片：“那請問姑娘，你可認得……蘇家小少爺蘇凜？”</p></p>
蘇悅頗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她沒想到，自家小叔這般寡言寡語的人物，竟然會認得沉香樓的一名姑娘，而且聽上去，像是關係匪淺，不然也不會過去了這麼多年，阿花還惦記着。</p></p>
她點了點頭，“他是我小叔。”</p></p>
一旁的婦人們都是神色不大好，有人語重心長地勸道：“花姐，蘇家害我們害的還不夠慘嗎？有多少姐妹糟了毒手？你怎麼還念着蘇家少爺？莫怪妹妹多言，我可是聽說，蘇家少爺早就被人廢了武脈，生死不明嘞。”</p></p>
“別說了！”那婦人身邊有人拉住她，讓她不要說下去。</p></p>
阿花整個人都怔了怔，她愣愣的站在原地，像是腦子已經完全不夠用了，她想了好一會兒，才消化了那婦人的話，一把抓住蘇悅的手，急道：“蘇姑娘，她說的都是真的？阿凜出事了？”</p></p>
她此前也都是四處打聽阿凜的事情，可是大夥都不願意告訴她，只說蘇家少爺一切安好，近年蘇家還給他娶了妃納了妾，就差生個大胖小子了。</p></p>
她不願意相信，因爲她心裏知道，阿凜是個冷清冷性的人，除非他願意，沒人能夠逼得了他。</p></p>
她也想過要去找阿凜，可她的臉已經花了，君家的人在四處都安插了眼線，她的臉又最具有標誌性，她不敢害了姐妹們，因此這麼多年都是寸步不出。</p></p>
多年來杳無音訊，她也開始懷疑，萬一阿凜真的已經找到了他所愛的人了呢？那些醜陋的思維，一旦在她的腦海中閃過，就從此在她的心裏紮了根，再也驅散不了了。</p></p>
蘇悅的手被阿花緊緊攥在手中，她的指甲蓋很長很尖，在蘇悅白皙的手腕上留下了十分顯眼的紅痕，那一點一點的紅讓她瞬間清醒了不少，她收回思緒，鬆開蘇悅，“抱歉。”</p></p>
“無事，”蘇悅彎了彎脣，“我小叔沒事，但是因爲某些原因，他暫時還不能出現。”</p></p>
蘇悅儘量表現得雲淡風輕，她相信，在自己這些日子的高調行爲下，小叔一定已經知道了她的消息，但他沒有選擇回到蘇家，而是繼續在國師府蟄伏，一定是有他的道理。</p></p>
她隱隱覺得，小叔已經知道了一些有關滄瀾祕境圖與天誅樓的事情，他將自己置身囫圇的同時，其實也是在誘敵深入。</p></p>
蘇悅揚起脣畔，“花姨，我今日來，是想看一看沉香樓的，若是條件允許，我打算重新將沉香樓開張，我聽着附近的人說，鑰匙是在你手中。”</p></p>
聽了蘇悅的話，幾名婦人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話一般，“重新開張？你這小孩，年紀不大，口氣倒不小，你知不知道，當年的沉香樓就是因爲沒有生意，遭到了君家穆家兩家的產業的排擠，還被君家大少帶人砸場子，這才被迫停業的。”</p></p>
“你說要重新開業，就等同於是跟君家大少對着幹，小姑娘，我勸你一句，爲了一個青樓，不值得得罪君大少。”</p></p>
那婦人也是見蘇悅不像是其他的大小姐那般居高臨下，狗眼看人低，相反態度還很是平和，又加上她與院中的大一些的孩子年紀相仿，對她的態度也好了許多，不像是之前那般的喊打喊殺了。</p></p>
蘇悅也知道，這些婦人都是被君家給逼到了這步田地，對君家的人已經是有天生的仇視和恐懼了，她彎了彎脣，“君家雖強勢，我蘇家也不會退步，不要怕。”</p></p>
饒是這樣說，那些婦人對蘇悅的話還是懷疑萬分，一個字都不會相信，蘇悅也沒有多費口舌，她直接伸出一隻手，手中憑空出現了一塊烏黑小巧的令牌，上面用燙金大字刻着一個“成”字。</p></p>
“這是……”幾人中，算是阿花見多識廣一些，她愣了愣，認出了那令牌來：“是成家的族長令？”</p></p>
那塊令牌，的確就是成家的族長令，昨日成謹言借給蘇悅一用後，蘇悅本想歸還，但成謹言卻是沒有收下，只說了一句“總有用到的地方”。</p></p>
這塊令牌對蘇悅的確是大有用處，她眼下還不是蘇家的家主，手中也沒什麼能夠威懾族中人的信物，若是拿着成家的族長令，能夠省出不少時間。</p></p>
蘇悅拿出了族長令，而且還是成家的族長令，幾名婦人的眼神就全變了，即使她們大多已經與社會脫節，但也都知道族長令的重要性，眼下成家的族長令出現在蘇家子嗣的手中，這隻有一個情況，就是蘇成兩家已經結盟。</p></p>
雖然成家的實力不如君穆兩家，但總好過滿目瘡痍的蘇家，有了成家的庇護，君家對蘇家的打壓也總不會太過放肆。</p></p>
幾人互相交換了眼神，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各自的震驚。</p></p>
她們一個月前，還打聽到蘇家已經名存實亡，蘇家家主下獄，少主武脈被廢，剩下一個廢物蘇悅也是生死不明，這一切的信息，都讓這些婦人對蘇家的弱小心存怨念。</p></p>
若不是蘇家太過弱小，不能與君家相爭，她們又怎麼會受人欺凌，每日都縮在這麼一個破敗的小院，膽戰心驚地活着？</p></p>
但她們沒想到的是，僅僅是過了一個月，外面竟然就變天了？蘇家不但沒有完全滅亡，還與成家結了盟，照理說得了成家的照佛，蘇家要做的第一件事應該是費盡心思先救出家主纔對……可她們怎麼看蘇悅怎麼都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彷彿一點都不關心自己的爺爺的死活，竟然還打起了重建沉香樓的主意來。</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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