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代路況很差,坑坑窪窪,路燈也少,夜車不好開。
許釵本想一路裝睡,到了臨都再想辦法脫身,她對丁化武的底細瞭如指掌,這事兒不難。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也不知是顛簸的太厲害,還是身子骨真不行了,抑或是旁邊的啪啪聲太過噁心,她竟史無前例的暈車了。
許釵從沒有過暈車經驗,不清楚眼下狀況算不算嚴重,總之,她一個沒忍住,哇的一聲吐了出來,吐的心肝肺都在顫抖。
張老四跟趙莉正在後排辦事,關鍵時刻,被許釵兜頭糊了一臉。
張老四頓時就軟了,他有不祥的預感,接下來很長一陣子,八成是硬不起來了。
趙莉則是驚聲尖叫,這死丫頭怎麼回事?吐的是又酸又臭,好惡心啊。
許釵再顧不上裝,反正都這樣了,先吐個痛快再說。
結果還沒吐盡興,劈頭蓋臉的巴掌就扇了過來,“小雜種,我讓你吐,讓你吐,吐死你個王八羔子,他媽沒見過老爺們辦事是吧?等把你賣窯子裏當婊子,讓你千人騎萬人操!”
許釵本就發着高燒,頭暈目眩,手腳無力,強打着精神熬着。
現在胃裏又翻江倒海,大巴掌襲來之時,她毫無招架之力,生生捱了幾下,眼皮一翻,小腦袋‘咚’的一聲砸車窗上,撅了過去。
趙莉正在開車窗散味兒,看到人暈了就有些怕,急忙回身攔住,“別打了,這才幾下咋能暈呢?別是寸勁給扇壞了吧?”
說完,她伸手一摸,“哎呀媽呀!好燙!”
正開車的董強也急了,扯着嗓子喊:“可別鬧出人命啊!”
“沒事。”張老四說:“之前抱她出來時候就發燒了,肯定不是我扇暈的,她媽扇我比這力氣大多了我都沒暈,逼崽子肯定燒暈了,強子趕緊開車,到了臨都交給君姐想辦法,咱還得儘快回去。”
物資局明天正式上班,他不去很正常,董強要是不去上班,難免引人注意。
董強當然也想盡快回去,說那行,我再開快點,你們看好她,前邊有油站,我得加個油。
張老四一聽就火了,“早幹啥了?這會加什麼油?”
說到這,他又覺得不對勁,“年前去我姥爺家上墳,回來時候不是加滿了嗎?你他媽又偷油了?”
“不是,”董強喊冤,“我爸摩托車沒油了,我抽出來給他用了。”
“放你媽屁!”張老四根本不信,“摩托車能用多少油?你他媽當老子傻?”
眼看張老四真火了,還筆直朝前排走來,董強不敢再辯,畏縮着道:“還賣給我家鄰居半桶,一會把錢給你。”
“行了!”張老四擡腿,踢了駕駛員座椅一腳,“好好開車,以後這錢不抽成了,你自己留着,關鍵時刻別再給老子掉鏈子了。”
聞言,後排的許釵默默嘆息,真tm窩囊,陰溝裏要翻船。
沒錯,她學了柳孝先,裝暈。
當時的狀況,暈倒是最好的選擇,既能嚇嚇他們,避免繼續被毆打,也能讓他們着急,加快車速。
她失策了。
她高估了自己的身體。
現在是裝暈,可她有不祥的預感,很快就會變真暈。
最可怕的是,最後一顆糖就快喫完了,新的症狀又出現了。
——腰疼。
不是躺久了疼,而是淤痕那處疼,火燒火燎的疼,她擔心她堅持不到臨都了。
那麼,加油站......恐怕就是最後的機會了。
許釵小心翼翼觀察四周。
還好,後排太臭都去前排了,車窗全開,是在散味兒。
她悄悄把食指塞進嘴裏,嘎嘣一咬,頓時滿口血腥味兒。
舔了舔嘴脣,許釵伸出手去,寫什麼好呢?
sos?看不懂吧?
救命?筆畫太多,血不夠吧?
算了,沒時間考慮了,勉強在車身上寫下‘95’。
抽回手,想再咬狠點,繼續寫點什麼,趙莉搖曳生姿的走了過來。
只見她一個個車窗關好,嘟囔着太冷了。
許釵就鬱悶了,之前光不溜秋的妖精打架不嫌冷,這會兒穿的厚厚實實的,冷什麼冷?
也不對。
劇烈運動只會覺得熱,哪會覺得冷?
胡思亂想間,麪包車駛進了加油站。
這會加油站很少,去臨都路上只這麼一家小油站,用的還是市裏早已淘汰的手搖式加油泵,也沒有二十四小時營業,半夜三更的得去敲窗戶喊人。
今晚油站值班的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年輕,年輕人睡眠好,董強敲了好半天才把小年輕喊起來。
要說許釵也是走背運,這小年輕眯個眼,睡意朦朧的搖着手搖桿加油,壓根沒看車身上血淋淋的‘95’。
許釵也無法呼救,張老四很謹慎,即便許釵‘昏迷’着,他也提前把許釵摁倒捂住了嘴,捂的死死的,許釵都快上不來氣了,趙莉還蹲下抓住許釵腳脖子,防止她亂踢。
許釵被摁的很低,勉強能看到窗外狀況,窗外之人卻僅能看到張老四身影,許釵只得盼那小年輕醒醒神,隨便掃車身一眼也行啊。
然而,許釵的期盼落空了。
就見那小年輕加好油,頭不擡眼不睜去找董強收錢了。
還是得靠自己纔行啊......
許釵捏緊了拳頭,手心裏,是三支棒棒糖的杆。
這棒棒糖很特別,是少見的高杆棒棒糖,杆也很特別,不僅長,材質也好。
不是前世見過的軟趴趴塑料管或火柴棍似的小木棍,而是實心的,非常結實的高杆硬塑,三支捏在一起,又被她悄悄用頭繩扎牢,具有一定攻擊性。
她想,如果她突然得手,張老四定會喊叫出聲,那小年輕也就會看過來了。
但這招很冒險,現在的她手腳無力,不敢保證能一擊即中,萬一失手,後果難料。
要不要冒險?
眼看小年輕收了錢,又從褲兜裏掏錢找零,許釵沉不住氣了,微微擡手,必須得自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