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忙碌中難免有下頭人犯了口舌之逞的毛病，道二王爺人品才貌，除陛下外，舉世無雙，竟傳言不斷地鬧到了司馬靖耳中。</p>
他向來是聽不得這門子閒話的，當機立斷處置了二十餘名過了此話的內監婢女，如此雷厲風行倒把皇后嚇得不輕。</p>
李旦老狐狸立時便知道了這事兒，似乎已然嗅到了一絲計謀味道，拼命遊說起長子暗中調用兵馬，偏李少將軍忠君爲國，遲遲不肯聽從，又與父爭論不休。</p>
李老將軍氣得險些跳腳，他憤而捶打桌面：“這小皇帝如今羽翼漸豐，先帝在世時的老人也越來越少，若是……戚兒再尋不到那遺詔，恐是李氏再無出頭之日了！”</p>
司馬三十八年十一月初一日，日頭好得似畫中描摹一般，二王爺身着紫金蟒蛟衣袍，頭帶珠花纓飾頂冠，硃紅寶石鑲嵌冠上。</p>
內侍手請承天司呈上擬封名旨，於殿內宣讀：“承天浩恩，今請天封，宵亦世皇主陛下之胞弟司馬氏名哲字昭瑋，年二十，材優幹濟，案無留牘，內外兼修，福澤深厚，於時着封：耀嘉恭端王，封地七萬畝，配與北夷嫡長公主即日完婚，是爲端王正妃。”</p>
封王禮畢，樂隊吹打不斷，自端王府接新娘入宮拜禮，阿律紅紗掩面，一襲紅衣飄飄空中，於人羣的擁擡，一步一步走上皇宮內殿，拜高堂，行正禮，緩緩走向二王爺身側。</p>
宮中大禮繁瑣複雜，她已是疲乏，只盼着早些禮畢，回去歇着纔好。</p>
一衆命婦手持紅燈於前給端王妃引路，再一步一步自皇宮穿過街市走向王府，百姓紛紛歡欣鼓舞。</p>
皇族衆人已端坐在堂上，阮月瞧着太后面色凝重，才聽聞阿離道來，乃由着端王妃面相不妥，故不甚喜悅，幸得陛下勸說才應答婚事。</p>
事有輕重緩急，太后也知司馬靖此番用意，便也不好駁了他，兩相思量下，朝中權勢與名聲相比，自然是前者更爲重要。</p>
阮月瞧着面前的二人，不禁眼眶微紅，又聽得宣者大聲道：“相濡以沫，白首偕老……”更爲諷刺，有緣無分縱然可嘆，總比不得兩相情深，不得善終可悲。</p>
司馬靖轉眼望向阮月，似乎看盡了她眼中思緒，飽含有淚水的雙眸，更映得晶瑩剔透。</p>
堂上人皆是一團喜氣，唯她憂心不止，阮月亦反身回望心愛之人，心中懇願：“即便不能終成眷屬，相守白頭，唯盼君安，君安，我安！”</p>
“恭喜恭喜！”“百年好合，早生貴子！”“永結同心！”“永浴愛河！”</p>
祝福之言紛紛不絕於耳，足足忙了這一日有餘，夜間席面上只餘下了些親朋好友，飲酒的飲酒，作樂的作樂……</p>
遠處昏暗燈光屋檐之下，唐潯韞鬼鬼祟祟向前探着頭。</p>
“韞兒……你究竟要做什麼？”白逸之揪着唐潯韞衣袖，阻止她往端王府那頭走着。</p>
唐潯韞滿眼望着前頭的張燈結綵，眼中流溢出從未有過的光芒，她懇求道：“你就帶我去看看吧！王爺成婚誒！我從來沒見過的！”</p>
他道：“待小師妹回來將這事兒再細細講予你聽便可，何必親去趟這一渾水！”</p>
“哦……你……”唐潯韞故意湊近了他，飽含深意道：“你怎麼天天都將姐姐掛在嘴邊啊！今日不帶我去，也是怕給她添麻煩吧？你是不是……”</p>
“什麼亂七八糟的！我是怕有命去了可無命歸來！怕死……”白逸之拽着她往回走。</p>
唐潯韞不依不饒，攔在了他前頭，逼問道：“別心虛轉移話題了！你是不是喜歡姐姐？”</p>
白逸之噗嗤笑了出聲，望着她如此認真，故更是有意逗一逗她：“是啊！可謂君子食色性也……”</p>
“我就知道！不然怎麼總是幫着姐姐！”唐潯韞得意一笑，又轉念一想，言：“不行，姐姐已經有心上人了……”</p>
他滿臉無語，玩笑之語豈會如此當真，白逸之笑道：“行了，回去吧！”</p>
“不回去不回去！”她身自異世而來，怎麼好錯過這番熱鬧，怎麼也要磨得白逸之同她一齊去，唐潯韞滿臉都是道理，她忽然撒嬌道：“你身手那麼好，萬一察覺異常，也能脫身而去的！再不濟，咱們偷偷爬上院檐，就看一眼好不好！”</p>
白逸之恐她今日不達目的，是誓不會甘心同自己返回郡南府去的，便只好應了，他將她護在身後，擇了一條偏黑的道路往王府而去。</p>
這王府因着二王爺分封端王，重新修葺打理，司馬靖還親自提名端王府，隨後篆刻成了正門牌匾，廢了好大一番功夫，這府中面積擴建了足足三兩倍不止。</p>
太后置於席面之上，望着新人敬酒而來，忽然憶及與夫君往日的時光，繼而一杯接着一杯痛飲而下，略略有些微醺，便吩咐安嬤嬤扶着她在這園子裏頭散散步，正好散散酒氣。</p>
安嬤嬤攙着她，一笑：“奴婢斗膽相問，娘娘因何不快？”</p>
“你個老貨……怎會明白！”太后勉然一笑，心中堵着的事兒萬千，怎麼說的清楚，她望着後園的湖水，被風兒吹着一圈又一圈的波紋漾起。</p>
“也怨奴婢蠢笨，解不了太后憂心……”安嬤嬤訕訕道，扶着太后前往湖中亭心坐下。</p>
“這四個孩子……”她沉思了許久，忽然嘆道：“孩子們哪兒都好，都好……只是感情上，隨着他們的父親，多情善感……”</p>
“若不是爲着父皇苦苦得來的這天下，我又何苦……何苦孤身一生！”太后眼中久久未散去悔意，只是這麼多年，埋在心底的，不堪與人說道，壓的有些喘不過氣。</p>
“娘娘！”安嬤嬤忙左右探看了一眼，見婆子內侍們都遠遠站着，才道：“娘娘醉了……”</p>
“無妨……”太后滿面苦笑，緊抓着安嬤嬤手，不知是自語還是問道：“他待我這樣好，我竟狠的下心，他也會恨我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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