鑑心道:“晉教主留在這裏已有幾日?”
正清道:“回師祖,晉教主第四十二**出暗器,今日是第五十六日。”
晉無咎驚得合不攏嘴,道:“五,五十六日。”
轉向九僧道:“多謝九位大師,晚輩自覺元氣已復,請問何時可以開始?”
鑑心道:“阿彌陀佛!晉教主五十六日足不出戶,還請先去沐浴,向方丈討一件僧衣一雙僧鞋,老衲九人會在後山恭候大駕。”
晉無咎被他提醒,方覺汗血內衣粘在身上實在難受,低頭見白衣破洞,伸右手輕撫幾下,道:“晚輩遵命。”
後山位於少林寺西側塔林以西一座光禿平臺,平臺粗看成圓,徑長百丈,實則不甚規整,凸出凹入之處甚多,相傳原爲小丘,因僧人常於課餘來此習練腿功,經年累月竟將丘頂踏成一塊平地,隨歲月推移平臺越來越低,卻也越來越大,此外只見枯乾不見野草,與寺中別處相比,多出幾分蕭索。
晉無咎在沙彌帶領下來到後山,見九僧已在山頂圍圈盤坐,各有兵刃纏腰,印法報化四僧與兩個沙彌站於圈旁,此外另有一男一女,正是穆飛與穆雪兄妹,同爲五臺門人,上前合十行禮道:“晉無咎見過方丈,各位大師,二位好。”
穆雪道:“晉教主武功出神入化,小女子心悅誠服。”
晉無咎回思當日漢水水畔,知她看似溫柔端莊,實則心如蛇蠍,不露聲色道:“多謝姑娘誇獎。”
崇化道:“阿彌陀佛!晉教主,三十四年前,鑑心師伯將方丈之位傳於崇印師兄,入‘樞械塔’枯禪,此後四年中,其餘八位師伯師叔相繼入塔,一坐三十年,直至今天方得重見天日。”
晉無咎一驚,道:“九位大師心如止水,實教晚輩萬分敬佩。”
崇印道:“阿彌陀佛!未知晉教主將這無招索刃練至哪一層了?”
晉無咎道:“回方丈,晚輩不才,現如今停步於‘九轉無極’。”
崇化道:“阿彌陀佛!五臺周掌門接任武林盟主後諸事雜多,今日一戰雖在少林寺,矚目的卻是整個江湖,莫說這二位穆施主,便連老衲也忍不住從旁觀賞,還望晉教主莫要見怪。”
晉無咎道:“崇化大師客氣了。”
崇化道:“晉教主,請。”
晉無咎走入中心,九僧同時站起,鑑心道:“阿彌陀佛!當年那位高人以‘四象太極’盡破我二人陣,惜敗於三人陣,但‘樞械塔’中太過侷促,難將無招索刃發揮極至,移來此處切磋,亦是緣於這一層考量。”
晉無咎早有所料,道:“多謝九位大師關愛,晚輩銘記。”
鑑心道:“我九人心意相通,‘九乘瑜伽陣’殺傷巨大,還請晉教主全力以赴。”
晉無咎心道:“鑑心大師多半是想告訴我,即便是在開闊地帶,‘四象太極’不足以應對四人,則以‘九轉太極’迎戰九位大師必敗無疑。”
非但不懼,興奮中更激起一絲狂傲,道:“多謝鑑心大師提醒。”
曲肘以十指向天,帶動指尖,將五“龍”五“螭”盡數張開,龍身散發出繽紛百色,更有閃耀光點懸綴其間,恰如千枝萬葉中隱藏琉璃明鏡,粗看難覓置於何處,卻在陽光普照下反射出來,與綵帶般的花海相映生輝。
晉無咎闖“樞械塔”時,也只六層自救用過一次盤龍“無極”,卻知眼前九大高僧非但武功勝出,更有令威力遠勝九人疊加的精妙陣法,半點不敢託大,上來便傾力爲之。
穆氏兄妹對視一眼,難掩一臉悚仄,五十六日前,二人只道晉無咎在八層已是孤注一擲,卻不想竟有如此掀天之能,各自心道:“我常以家學爲傲,嗤笑外界江湖大都坐井觀天,可眼前這一幕又算甚麼?真正坐井觀天的究竟是誰?難怪我派前輩要如此嘔心瀝血,現下我終於懂了……”
二人自不知所謂“四象太極”、“八法太極”,不知所謂“九轉無極”,卻也看出“樞械塔”八層之中,晉無咎遠未使出全力。
九僧各舉單手,向中心發出一掌,晉無咎與九僧並非初次交手,上一次雖只八個月前,可他武功見識早已脫胎換骨,知道九僧各使不同掌法,來時路上已想好對策。
九僧中如鑑藏“般若禪掌”看似陽剛,鑑離“握石掌”看似陰柔,但佛門內力中心不變,勁力無不強硬剛猛,十指輕動,操縱九索分攻九僧腳下,九僧見索刃攻擊方位恰好到處,各在心中叫一聲好。
鑑心、鑑藏、鑑疑、鑑空使出“千斤墜”,原地扎馬不動,各以雙掌舞氣成球,一面打亂四索來路,一面欲將掌力擊中索身。
其餘五僧則以身法避開,鑑無、鑑斷分別以“千手如來掌”、“大慈大悲千葉掌”攻向晉無咎所在,鑑明、鑑信、鑑離分別以“韋陀掌”、“散花掌”、“握石掌”一上二下封堵去路。
穆氏兄妹雖屬五臺門,習練佛門掌法,卻少有佛法修爲,穆飛總算還在“黃金屋”讀過些佛經,穆雪則從小貪玩,鑑無、鑑斷二掌一出,但見整座圓臺成千上萬隻手掌,密麻層疊,蚊蠅難過,晉無咎爲無數手心手背阻擋,漸不爲四目所及。
八個月前,晉無咎以“降龍十八掌”接九僧十八掌,第一次因不支而原地運功修補,便是接過鑑無“千手如來掌”後,鑑斷因“大慈大悲千葉掌”與之原理相同,而容晉無咎不戰而成。
是刻二僧同時使出,晉無咎眼前身畔登爲鋪天蓋地掌指籠罩,但他既知這其中僅爲二掌,放空腦中一切,僅憑雙耳分辨,自千掌萬掌掌心穿過,對三僧封堵掌法只作不見,穩站原地,於二僧真掌將到未到之際曲動二指,兩條“龍”索已準確無誤纏住兩隻真腕。
自知分心九用,以眼下功力,不足以在周身氣流中瞬化出壓倒二僧之力,料想後者手腕被卷,必然以力相抗,二指再是一抖,見鑒無、鑑斷另一手掌背翻飛,兩條“龍”索無隙可尋,反而轉向鑑心、鑑空。
果然鑑無、鑑斷真掌被一望而穿,非但不亂,反生佩服愛才之心,第一次見他陪莫玄炎同來,已覺他氣度不凡,年少有爲。
不想時隔八月再次相見,他的武功已精進如斯,單以應付二掌而論,眼界已遠非常人可比,未敢分心,運勁右腕,同時另一手護住要穴,索刃畢竟比手掌長出太多,莫要攻彼忘我,反被乘虛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