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映瑤收斂心神，轉向晉無咎，道：“你可知道，你這一說完，也便死到臨頭了？”</p>
晉無咎道：“知道。”</p>
黃映瑤道：“看你武功這麼差勁，居然半點不怕死。”</p>
晉無咎奇道：“我當然怕啊，我活了二十歲都沒到，怎麼會不怕死？”</p>
黃映瑤道：“那你爲何不求我？你若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我未必便不肯放過你。”</p>
晉無咎睜大雙眼，道：“真的麼？苦苦哀求我當然會啊，我一開始以爲沒用，這纔沒有下跪。”</p>
說完當真跪下不住磕頭。</p>
黃映瑤啞然失笑，道：“也不知你是真傻還是裝傻，起來再說。”</p>
晉無咎“哦”得一聲，站起身道：“小哥哥小姐姐，還有老爺爺都對我說過，外界壞人多得很，讓我好好練功，我都沒有聽話，在蓬萊仙谷待了半年，現下想來都荒廢啦，我若能練成小哥哥三成功夫，黃洞主，你便殺不了我啦。”</p>
黃映瑤道：“你說我是壞人？”</p>
晉無咎連連擺手，道：“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你是纖纖的媽媽，怎麼會是壞人？唉！是我說錯話，這下真的死定了。”</p>
黃映瑤道：“且不忙死，我還有一個問題。”</p>
晉無咎道：“黃洞主請問。”</p>
黃映瑤道：“你是不是很喜歡纖纖？”</p>
晉無咎道：“纖纖那麼溫柔那麼可愛，我當然喜歡她。”</p>
黃映瑤道：“那我問你，你把她當作你的甚麼人？”</p>
晉無咎撓撓臉頰，道：“當作甚麼……我也說不上來，但是我很想好好保護纖纖，便像哥哥保護妹妹那樣子罷，也像小哥哥保護小姐姐那樣子。”</p>
忽又想到史宗樺臨終前的囑託，神色黯然。</p>
黃映瑤道：“胡鬧！你小哥哥小姐姐是夫妻之情，與兄妹之情豈可混爲一談？”</p>
晉無咎奇道：“有甚麼不一樣麼？都是男子保護女子，總之不論纖纖是我的妹妹還是我的妻子，我都會一輩子保護她。”</p>
秦婆婆聽得莞爾，忍不住插口道：“小姐，無咎對待纖纖，總算是真心誠意。”</p>
晉無咎道：“纖纖見我無家可歸，把我帶來這裏住下，還不收我的銀子，纖纖待我這麼好，我怎麼能不真心待她？”</p>
他雖讀書不多，但身邊夏語冰與纖纖都是談吐文雅之輩，平日裏很多詞語成語他都學過，只不怎麼會用，如今出谷近兩個月，聽人說得多了，與所學一經對照，自然而然融會貫通，這“無家可歸”，算是他學會的又一個成語。</p>
黃映瑤道：“無咎，你想活命倒也不難，我拜託你一件事，是死是活，全在你一念之間。”</p>
晉無咎道：“我答允！我甚麼都答允！”</p>
黃映瑤道：“我還沒說，你答允甚麼？”</p>
晉無咎道：“你說甚麼我都答允，要是不答允，連命都沒有了。”</p>
晉無咎道：“那不會的，纖纖比我的性命還重要！”</p>
黃映瑤道：“此刻你盡說些好話保命，難道黃映瑤是三歲孩子，你說甚麼我便信甚麼？”</p>
晉無咎道：“在這世上也只四個人比我性命重要，若是他們遇到危險，我拼了性命不要，也要保護他們，至於其他的人，我爲了活命，有時也管不了那麼多。”</p>
黃映瑤見他確實不像說謊，也幽幽有些感動，臉上卻不露聲色，道：“我要你帶纖纖去一個地方。”</p>
晉無咎道：“去一個地方？黃洞主是要我和纖纖離開這裏麼？”</p>
黃映瑤看一眼身畔屍體，道：“這史宗樺一死，你知不知道會有甚麼後果？”</p>
晉無咎道：“我不知道。”</p>
黃映瑤輕嘆一氣，道：“不知道也好，你答不答允？”</p>
晉無咎重重點頭，道：“當然答允，黃洞主想讓我帶纖纖去哪裏？”</p>
黃映瑤道：“今日不早了，你回去歇着罷，明日巳時，我會讓纖纖帶你入‘太帝之居’，到時再對你們細說，你只消記着，今夜發生的一切，你都不能對纖纖說起。”</p>
晉無咎道：“我不說，我不說，纖纖挺喜歡史伯伯的，知道他死了定要難過，我不想讓纖纖難過，一定不會告訴她的。”</p>
黃映瑤“嗯”得一聲。</p>
晉無咎撿回一條命，尚自驚魂不定，呆站原地不動，黃映瑤道：“怎麼？思來想去，覺得還是被我殺了更痛快些？”</p>
晉無咎連連搖頭，道：“當然不是，那無咎明日再來拜見黃洞主，先告辭了。”</p>
黃映瑤待晉無咎消失於夜幕之中，轉向秦婆婆，道：“你怎麼看？”</p>
秦婆婆道：</p>
“晉教主被穿了琵琶骨，鎖在蓬萊仙谷十年有餘，證明姑爺他們早已得手，可是想要的東西尚未找到，姑爺身居谷中，一舉一動盡在沈墨軒眼皮底下，消息難以傳到這裏，這史宗樺不死，姑爺始終無法前來和小姐相會，凡此種種都能說通，所以老身認爲，無咎的話可信。”</p>
黃映瑤遠望西北方向，又再嘆息一聲，道：“史宗樺一死，和谷中斷了聯絡，沈墨淵立時便會察覺，希望他不要有甚麼危險纔好。”</p>
秦婆婆道：“小姐請放心，史宗樺死去，沈墨淵總不會立時便下殺手，必會找人前來驗屍，老身這柄‘夭殤’出自任家之手，全天下找不出第二柄，除小姐、老身、無咎，再加這史宗樺，怕是這輩子也不會再見第五個人，史宗樺身上的傷，終究還是會查到丐幫頭上。”</p>
黃映瑤想到史宗樺臨終前不讓自己動手，也是擔心被沈墨淵瞧出破綻，轉頭看去，史宗樺兀自端坐，肩手下垂，胸口長劍已被秦婆婆收回，說完這多時話，血跡也已凝幹，雖十五年來對他恨之入骨，可今夜到底是爲救自己而死，往日種種一併涌上，一臉平靜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