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過身去，續道：“我只道陽力完成途中，自然而然已將陰力抵消，按照爹爹教我的流程按部就班，卻誰知五臟六腑中的陰寒一直都在，我一身陽力，自可時時環護不畏嚴寒，可若我與男子修練同等陰力，加上我體內原有，立時陰有餘而陽不足。”</p>
晉無咎道：“所以你只能修練弱於男子的陰力，這纔會打不過沈碧辰？”</p>
莫玄炎搖頭道：“關鍵並不在此。”</p>
晉無咎“嗯”得一聲，道：“你說，我聽着呢。”</p>
莫玄炎道：“我十年苦練，已能令五臟六腑中的寒氣爲我所用，但是這些寒氣頑固異常，每次運力過後不肯聽從使喚，總又回入原處。”</p>
晉無咎道：“那你不該覺得很冷麼？”</p>
想得一想，又道：“不對，我聽說過盤龍內功，陽力可以下意識制約陰力，你五臟六腑任何一處寒氣侵襲，必有暖流前去驅趕，可這些寒氣不用之時，便不稱其爲陰力，如此一來，留在身體表面的陰力不足，你須得時時將肌膚裸露，假以散熱。”</p>
莫玄炎道：“你能想到這一層，也省得我說了。”</p>
身子轉回，將喫剩下的半顆果實遞到他的面前。</p>
晉無咎伸手接過，輕咬一口，道：“這‘空心楊柳’是否可以化解你五臟六腑中的寒氣？”</p>
莫玄炎點頭道：“再有一年左右，‘空心楊柳’周身暗綠，摘下後存放半年，暗綠轉爲翠綠，將之切作三十瓣，每日一瓣，一個月後便可根除寒氣。”</p>
晉無咎道：“到時你重修陰力，體內寒熱匹敵，便能與正常女子無異，是不是這樣？”</p>
莫玄炎道：“我在盤龍峽谷一天天長大，衣不蔽體終會惹人非議，爹爹將我送來此處，便是出於這個情由。”</p>
晉無咎自出蓬萊仙谷，從多人口中得知莫玄炎其人，武林中衆說紛紜以訛傳訛，卻不知原來她是經歷這些過往，道：“五臟六腑中的寒氣一旦化解，你又得重新修練罷？真是辛苦你了。”</p>
莫玄炎道：“我終究是女兒之身，若是能像碧痕那樣做個尋常女子，辛苦些也是值得的。”</p>
晉無咎已將半顆果實喫完，聽到這裏一個情動，將莫玄炎雙手握住放在脣邊，道：“玄炎，我不在乎你做不做尋常女子，內力修練不是一時半刻的事，我實在不捨得看你這樣勞累自己。”</p>
莫玄炎白他一眼，道：“我可還沒說過非你不嫁，你倒好，直接拿我當作你的女人了，等你一年中勝得過我，再來說這些不遲。”</p>
輕輕抽出雙手相握在後。</p>
晉無咎被她迷得神魂顛倒，見她轉身而走，緊步跟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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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中無以計時，所謂日夜可長可短，晉無咎說是十二日練成，莫玄炎與他雙掌互抵之時，感覺內裏渾勁如酷夏炎炎，單隻新增陽力，已遠勝自己七歲時的修爲，又是佩服又是無奈，看他平日木訥，應變亦未見得有何過人之處，可一到練武，進速就是快過自己。</p>
有時暗暗生些悶氣，自嘆若有這等天賦，煩惱憂心早已一掃而空，過後又會自笑無理，看他武功一日強過一日，亦忍不住代他歡喜。</p>
第十二日過完，晉無咎練至“大杼穴”，再想逆行而上時，“天柱穴”一陣刺痛，莫玄炎急忙喝止，將他“天柱”以下“大杼”、“附分”封住，阻止真氣繼續上行，待他苦楚消去方纔解開。</p>
晉無咎回想巨輪底層任寰所言，不敢再行強練，他這時陽力修爲已夠，全身窒悶，肚腹灼熱便如吞下一顆火球，僅着短衫褲衩。</p>
莫玄炎爲求萬全，想他再練三日，他卻堅決不允，莫玄炎知他衣衫單薄渾不自在，於第十三日上開始傳授陰力，又三十日後，晉無咎大有見效，終於穿回原來模樣。</p>
若能身兼兩大絕學，與人對敵便可陰可陽，可柔可剛，可進可退，可快可慢，便如卓凌寒與沈碧辰那般。</p>
次日二人來到“魔方”、“魔球”一側，晉無咎道：“我既修成陰陽二力，你該教我如何將盤龍內功融入‘鳳涅瓔珞劍’了罷？”</p>
莫玄炎道：“我先傳你十招劍法。”</p>
晉無咎奇道：“‘鳳涅瓔珞劍’總共九式五十二招，我不是學全了麼？怎麼又來十招？”</p>
莫玄炎道：“你學不學？”</p>
晉無咎笑道：“學。”</p>
莫玄炎擡起右腕，挽一劍花，貼地橫掃，藍玉地面隨摩擦濺起火星，聲光柔和不刺耳目，較之立於魔方自練，威勢大有不同，心念只一稍動，“簡狄劍”於右側劃出弧線，來到頸高。</p>
僅此兩招，晉無咎已瞧出端倪，腦中飛轉，心道：</p>
“這兩招分明便是‘鳳涅瓔珞劍’，但和我之前學到的五十二招韻味大不相同，可說迅捷靈動得以維持，卻少了幾分直截了當，第一招玄炎手中留有勁力，看似攻敵下盤，實則蓄勢向上，這個好懂，可第二招本已擡手，一劍上撩豈不乾脆？何需畫蛇添足去側面繞一大圈？這個道理莫家先人不會不懂，自是因爲莫家劍法靈感來自佛經，這些劍招因過於陰毒而被棄之不用。”</p>
接下來的八招不住驗證心頭所想，他已有五十二招“鳳涅瓔珞劍”作爲根基，稍加舉一反三，對照爲之，一劍一劍使得有模有樣，所欠者只在速度火候，多處因跟莫玄炎不上而有刪減，但他既通其理，大可事後咀嚼回味，至於眼下錯漏，相信最多看至十遍，便能盡數瞭然於胸。</p>
十招過後，莫玄炎見他手上不停，靜待他將十招粗略打完，點頭道：“如我所料。”</p>
又道：“這下我慢些試演，每演一招，告訴你劍招名目。”</p>
這十招分別叫作“諸行無常”、“生滅滅已”、“告別比丘”、“一切諸行”、“我今雖是”、“亦復不免”、“生死之中”、“汝等宜應”、“速求離此”、“此則是我”，這些文字本非晉無咎所長，只左耳進右耳出，而對劍招變化更增幾分認知。</p>
第二遍果然流暢不少，晉無咎一邊思索一邊比劃，至完結收劍，莫玄炎走上前來，道：“怎樣？”</p>
晉無咎道：“招式我大概是看會了，適才這一遍，我更多反是在想怎樣和盤龍內功融爲一體，還有……”</p>
莫玄炎見他欲言又止，道：“想說甚麼？吞吞吐吐的。”</p>
晉無咎道：“莫家劍法明明威力無比，爲甚麼不取些好聽點的名頭？”</p>
莫玄炎道：“這些名頭全部取自《大般涅槃經》，不可再說褻瀆我佛的言語。”</p>
晉無咎點頭道：“我想起來了，你對我說過的。”</p>
莫玄炎道：“你記性本就不好，我早已見怪不怪。”</p>
衝他扁一扁嘴，又道：“再說我莫家向來看不上這些虛名，好比你那‘降龍十八掌’，哪天改作‘縛雞十八掌’，便當真病怏怏沒了氣力麼？”</p>
晉無咎聽她說得有趣，笑道：“也是。”</p>
莫玄炎接着細細講解每一劍的運功要訣，武學中內外契合原爲難點，盤龍武學相較其餘門派，在這一點上尤爲突出，饒是晉無咎悟性過人，一個多時辰亦只收獲寥寥，並不氣餒，早在巨輪底層，他便從任寰口中得知盤龍武學種種特徵，待得親身浸淫，方知當日所聞非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