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翻涌,他的臉色不好看,可剎那間又反應了過來,自己本就不用和她在一起。
林裕笙又笑起來,玩味似的重複了一遍那個稱謂:
“二叔?”
“前幾天我遇見林海森了。”季縈淺淺嘗了口茶衝他眨眼,“算起來我應該和他是同輩,不叫你二叔叫什麼?”
她倒是兩頭討巧,那邊拿嬸嬸的輩分壓人,這頭就偏要做個小輩,理直氣壯的取得對方的寵愛。
林裕笙失笑,搖搖頭:
“你啊你啊。”
他是不計較的,算年齡的話,自己還真比她大了一輪。
“叩叩。”
門外服務員輕敲兩下門框用作提醒,開門魚龍而入,一長串穿着制服的漂亮姑娘端着菜就進來了,依次將精巧的點心都呈到了桌上。
偌大的圓桌一轉眼便擺了個滿,最後只有一位服務員單獨留了下來,專門服務客人用餐。
“下去吧,這裏不用你了。”林裕笙卻主動把人揮退了,服務員依言行事。
之後,他主動接受了服務員的工作,盛了碗生滾魚片粥端到季縈面前。
“點這麼多啊。”這時候季縈才說話,卻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他的伺候,只感嘆了一句對於兩個人來說過於豐富的菜色。
林裕笙笑笑,邊拆着一隻荷葉糯米雞邊說了:
“想讓你都嚐嚐,這裏的菜味道不錯。”
“是挺好的。”季縈不吝於讚美,卻也不是多看重口腹之慾。
說完,她不耐煩的揮了下手裏的勺子:
“好了,我要喫飯了。”
林裕笙把滿腹的話都壓了下去,認真看着面前這個專注於美食的小姑娘,眉峯柔和了下去。
想念把回憶描繪得如同多年不見,畫面卻清晰得歷歷在目,彷彿上次見面還是昨天。
他們的初見在六年前,那時候季縈不過還沒滿十八,卻已經在國外攻讀下了碩士學位,染了一身肆意浪蕩的氣息回國。
或許是遠在異國他鄉,這時候的她格外熱愛祖國的大好河山,計劃要去哪兒旅行時想也不想的把目的地定在了首都。
十七歲,不過還是個不知事的小姑娘呢,季柏也是這麼想的,雖然女兒跟自己一向不對付,可臨到她出發前還是忍不住跟那邊去了消息,說麻煩多多照顧。
季縈什麼德性他知道,要不是有季家給她兜底早被人收拾了,所以給那邊放出消息也是怕有什麼人不懂事與她起了衝突。
於是未成年的季縈順順利利到達了北京之後,發現這裏竟然與廣東一個樣,除了周圍從說着語調九音的粵語的人,換成了操着一口京片子的少爺小姐們之外,竟找不到絲毫差別。
她還算喜歡京腔,因爲自己的普通話不太標準,仔細聽還是能發現裏面含了廣東口音。
那不是難聽的語調,季縈的咬字很奇特,總從舌尖吐出一點齒音,像絞纏滿了濃稠的蜜,甜得拉都拉不開,又慢又黏的說出來。
林裕笙就是在那裏遇見她的,那會兒他正在事業上升的關鍵期,每天有數不完的應酬,身邊來來往往都是討好攀關係的人,家財萬貫的商人,互有往來的政客。
他那會兒也不過三十三,這個年齡走到那個位置,儘管是有家裏的協助,可誰看了他不稱一句青年才俊。
林裕笙真的信了,覺得自己當真是優秀到無以復加。
眼看着就要升到高官正職了,婚事也敲定下來,是家裏的安排,對方父親官職也不小,是他路上的一大助力,真是人生圓滿,一路順遂。
這份自信截止到他遇見季縈之前,那天,他以爲這又是一場尋常的酒會,準備去露個臉待上半小時就離開。
可臨到了酒會開始前,他的會議才結束,趕到時已經晚了,他下車時正好遇上季縈也剛剛抵達。
她慣常都是愛遲到的,儘管是開着輛以速度着稱的法拉利恩佐也絲毫沒有改變這一點。
剪刀門一打開,堆在駕駛座上的紅色禮服裙襬都墜了下來,掉在了地上。
季縈坐在車裏穿鞋,八釐米的鞋跟用來踩油門可不行,她是赤足開來的,兩雙腳吊在車外面,從堆疊的紅紗裏露出一點腳趾。
她低頭時,染成白金色的頭髮都快墜到地上了,襯得皮膚愈發的白,像個精靈一般。
因爲她出衆的外表,林裕笙與開車的祕書都沒挪動步子,一直到季縈把鞋穿好了,擡頭髮現了他們。
林裕笙沒覺得尷尬,微微衝她禮貌微笑了一下便轉身從自己的車前離開。
“喂,你。”
他有些不確定的回過了頭。
“對,就你。”季縈朝他招了招手,笑起來,“把我的裙子託着。”
“她可能不知道您是誰。”祕書小聲說了一句,“不必理會,直接走了就是。”
這個推測不無道理,官員嘛,最怕被人查到什麼貪污受賄,雖然林裕笙清清白白,可真要開着豪車出入也免不了非議,影響不好。
他出行都是用配的車,價格不超過五十萬,在這個滿是豪車的停車場裏確實是不太好看。
可季縈不是看他車開得差便撿軟柿子欺負,他身上的西裝、腕錶、袖口……那樣不是價值不菲,她只是覺得林裕笙長得好看,適合給自己託着裙襬。
“算了,我去吧,你先進去。”林裕笙搖搖頭有些無奈。
他只是見她很堅持,想着不過是個小姑娘,當做善事一般走了過去,伸掌等待。
季縈借力站起來,等他把自己的裙襬整理好便施施然往前走了,傲氣的不得了,完全不管身後的林裕笙像個僕人一樣。
一到會場,其餘人都還沒來得及驚訝林裕笙帶了女伴,她便一溜煙不見了,根本把他當個工具人。
林裕笙失笑,今天倒還碰到了一個奇奇怪怪的小朋友。
不過他也沒有在意,畢竟跟他關係也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