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簽了欠條，賬務全部歸進了討債公司裏。
那些人也是人精了，知道阮榆秋只能拿出來這麼多，再逼也沒有辦法，索性寬限了日期，總比什麼都拿不到的好。
她可以稱得上是人間清醒了，手握幾千萬也並沒有大肆揮霍，只敢租住一個最破爛的四合院，知道如果這債務不是天文數字的話，不會逼得自己父親跳樓自殺。
被延長了還款期限的阮榆秋沒有鬆懈半分，她也知道，那些零零碎碎的欠條歸攏在一起，一個月對她來說也是還不完的。
而得知她債務後的房東現在也沒有辦法了，怪不得一簽就是五年的合同，原來是早知道消息敗露之後自己一定會被趕出去。
把所有事都瞭解清楚的王二毛只剩下了瞠目結舌，再沒了半點想要調戲的心思。
說他現實也好吧，他也清楚，那些債務自己不能沾到身上一分一毫。
可怎麼說呢？看着阮榆秋在自己面前哭成那樣，少年多情，王二毛總對她多了幾分憐憫。
他摟住她，讓她在自己懷裏痛痛快快哭了一場。
阮榆秋是壓抑得太久了，好幾個月下來，沒有透露出半分脆弱，可說到底她不過是一個剛成年的小姑娘，這樣就已經是極限了。
最後，她發泄完，擦擦眼淚從王二毛懷裏退了出來：
“你叫什麼？”
“王二毛。”
“真名呢？”
被問到名字的王二毛愣了一下，連他自己都快忘了自己叫什麼，反應了一下才想起來，撓撓臉頰說了：
“王懷信。”
“是個好名字，我以後叫你懷信吧。”阮榆秋的眼睛腫得像桃子，淚眼看向他。
“哦。”王懷信乾巴巴答應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好吧。”
他的名字沒幾個人叫過，連自己親媽都是一口一個二毛，只有她，會提醒他，他還有個名字，他們之間的友誼還是確定了下來。
阮榆秋放棄了原本的985，轉頭讀了個有全額獎學金的三流大學，每一門課只拿到剛剛能及格的學分，其餘時間全部用來了打工。
他們的交流時間很少，只有在凌晨，阮榆秋打的第五份工剛剛結束回到家時，那會兒的王懷信也喝得爛醉，在衚衕裏遇上了他就遞一支菸給她。
第一次接到煙時的阮榆球在之前完全沒有抽過，可猶豫了一瞬，她還是接了過來。
她的生活太累了，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只有這樣，或許能得到片刻喘息。
阮榆球一邊咳着一邊把那根菸抽完了，再看他，已經抱着酒瓶坐在地上睡着了。
她把那半瓶酒一口氣幹了，拖着王懷信來到他家門口，拍拍門轉身離開，
來開門的王懷信他爸只以爲是兒子敲的門，踹他一腳之後把人扶了回去，沒人知道她的存在。
阮榆球自己是不會買的，她還得攢錢還債，只能蹭他的煙抽，兩人關係，在一種陌生而又熟悉的玄妙感之中。
兩年過去，一個小混混能有什麼出息，最後王懷信也變成了收債公司其中的一員，恰巧是她欠債中的一家，所以這帳，自然而然變成了由他來收。
每個月，阮榆秋要是寬裕他就來報道，要是沒錢，他就想辦法墊上，墊不上時就找些藉口，什麼喝多了沒去，打遊戲忘了。
王懷信總是嬉皮笑臉的，大家還算喜歡他，總之都糊弄了過去，一年多了，也沒露過餡兒。
不過收賬的又不止是一家，沒了一撥還有另外的，所以聽到敲門聲的阮榆球只以爲又是哪家來要錢了，街坊鄰里躲她躲得遠遠的，除了王懷信之外她也沒有朋友，還能是誰呢？
直到開門見了人她才稍稍鬆懈下來，可也只以爲是到了還錢的時候。
這些年下來，王懷信原本對着阮榆球垂涎的眼光也都變了質，現在他更覺得她像自己的一個妹妹。
看着她坐在門檻上抽菸的樣子，王懷信第一次有了物是人非的感嘆，以前那個乾乾淨淨的小姑娘變了，被生活搓磨的世故而又低俗，也只有這樣，她才能活下去。
他看着閃爍在火光中她手心的裏肉眼可見的粗繭，開口：
“我聽到個消息，我朋友辦了場什麼活動，要選出來個漂亮姑娘，冠軍五百萬。”
阮榆球沒有擡頭，看着菸灰墜落到地上輕輕開口：
“你知道的，我不幹那種事兒。”
這幾年，再苦她都過來了，從來沒想過要出賣身體，而他口中的來錢渠道，很明顯的不乾淨。
“不是你想的那樣。”王懷信搖頭，坐到她身邊，“我聽說的版本是富二代搶女朋友，要派個漂亮姑娘去勾引另一個，好把那姑娘搶回來。”
阮榆球猶豫了，就像她籤租房合同一樣，那些欠條也是五年的期限，這是當時她能爭取到的最長時間。
而現在，四年過去了，還有四百多萬的欠款，這獎金，無疑是雪中送炭。
阮榆球已經走投無路了，她把菸頭踩滅了，擡頭露出一個慘淡的笑容出來：
“我去。”
她現在只希望於這場活動，就如同王懷信說的那樣乾淨，不是什麼皮肉生意。
聽見她答應了的王懷信也鬆了口氣，站起來：
“走吧，我請你喫宵夜去。”
爲了緩解她的情緒，他故意開起了玩笑：
“你要拿了五百萬可別忘了我啊，現在富二代的錢也太好掙了。”
其實王懷信也知道，就算拿到了，這錢也纔剛剛好能還上那些帳。
“是啊。”阮榆球跟着站起來，“富二代的錢真好掙。”
她聲音裏泛出些苦澀，別人手裏隨意玩鬧拿出的錢需要自己拼盡一切才能賺到，可世界，永遠就是這麼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