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中年女人包圍住地上那個男人,要不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這畫面還真引人誤解。
房東大媽揪着胸前的衣服,表情又哭又笑的,小心翼翼的問:
“小夥子?你沒事兒啊?”
可這會兒的裴珏哪能回答她,早就暈了過去,於是留給她們的是一院子燥熱的空氣。
另一個多了句嘴:
“不會真死了吧?”
“別烏鴉嘴!”房東立馬就叫了起來,“剛纔我還聽他說話呢!”
“是是。”穿着花裙子的大媽馬上就附和,假裝生氣的推了她一把,“別瞎說,我剛也聽見了。”
說完,她蹲下萬分警惕的把手指湊到了裴珏鼻下,屏氣感受。
“怎麼樣?”房東大媽也不放心,沒過三秒就迫不及待的問了。
“呼——”好在花裙子這會兒也感受到了裴珏的呼吸了,長吐了口氣,站起來拍拍裙子上的灰,“還喘着氣兒呢。”
聽她這麼說,房東大媽那顆心終於回落到了肚子裏,直拍心口:
“我就說嘛,阮榆秋那樣,怎麼能把這麼一個大男人打死,就你們胡說八道,嚇死我了。”
不管怎麼着,沒出人命就是好事兒了,三個人都鬆了口氣,可這人就這麼躺在這兒也不是一回事兒,那個一直說話不大好聽的大嬸兒開口了:
“現在怎麼辦?打120?“
“打什麼120?不得花錢啊?”房東大媽摳搜慣了,聽到要花錢的事兒一蹦三尺高,然後看看地上,出了個主意,“不然我們把他擡屋子裏去?”
阮榆秋走得急,沒一間屋子是落了鎖的,這會兒倒是方便了她們。
另外兩個對視了一眼,最終也點頭同意了,廢了老大的力氣把裴珏擡到了阮榆秋的牀上躺着,他身上的血和灰把牀單蹭了個花花綠綠。
三個人又是好一通忙活,擰了帕子把他臉上身上的血擦乾淨了,還把他的衣服給扒了下來。
好像人到了一定歲數就會失去性別這個概念,她們也沒一點兒不好意思,裴珏比她們的兒子都小了好多歲,只把他當成了個小孩兒。
這收拾完,時候也不早了,花裙子看了眼表:
“不行啊,我得去接我孫子放學了,那幼兒園老師上回就說過我,說我去接得遲了。”
說完,都不待兩個人回答,埋頭就躥了出去,差點兒沒把鞋給跑丟。
兩個人這時候也察覺出來時候不早了,大嬸兒先說了:
“我們得在這兒等着他醒嗎?我還得回去做飯呢。”
她要做飯,房東大媽何嘗又不是,看了看牀上那個除了有些淤青其他都沒什麼大礙的人,最終決定下來:
“就讓他躺這兒吧,人又不是我們打的,讓阮榆秋回來照顧。”
“我看行。”大嬸兒點了點頭,也覺得這也不失爲一個好辦法。
最後,兩個老姐妹一同走了,各回各家,煮飯燒菜。
裴珏在牀上,終於睜開了眼,他在她們給自己擦身上的血的時候就醒了,可那會兒都光着了,他也沒臉把眼睛睜開,只能裝暈隨她們去,就當自己是個死人。
這地方,即使有空調,也沒人願意多待,可對於阮榆秋來說似乎是一個解暑的勝地,她家裏可沒有這樣的冷氣。
低下頭,她透過透明的塑料杯看沉在底部的珍珠,有一下沒一下的拿吸管戳着,那很明顯不是單單由澱粉做出來的,Q彈得嚇人。
王懷信覺得自己坐在這兒挺不像話的,甚至像問問昏昏欲睡的那個店員,見過黑涉會喝奶茶嗎?如果沒有,那你今天見到了。
他胡思亂想着,有些百無聊賴,可阮榆秋不說話,自己也不好開口說什麼,杯子裏的奶茶更是難喝,又甜又膩,喝下去從胃裏犯惡心。
王懷信想,這可能是自己不愛喝甜的才覺得這樣,因爲看阮榆秋,分明是很好喝的,小口小口的啜飲,似乎是很喜歡卻又捨不得一下喝乾淨。
一杯奶茶左右也就五百毫升左右,縱是阮榆秋喝得再慢也漸漸見了底,剩下幾顆珍珠粘在杯底。
等她一顆一顆吸起來吃了,王懷信終於鬆了口氣,站起來:
“走吧?”
阮榆秋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他杯子裏幾乎還是裝滿了的液體,點了點頭:
“好,走吧。”
一出店門,熱氣就撲面而來,讓人又掉進酷暑裏,王懷信因爲炎熱有些焦躁起來:
“估計這會兒那孫子已經走了,你回去吧。”
阮榆秋看了他一眼:
“好,懷信哥先去忙吧。”
馬上要入夜了,他也該做他的工作。
阮榆秋背過身,往回走,胸悶得厲害。
裴珏爬起來,青紫交加的臉上能看出來心情不太好,卻不是之前的憤怒了,反而有些茫然失措。
在他躺着的這段時間裏,聽見了三個人對阮榆秋的議論,這是一個父母雙亡,靠打多份工還他們欠下來的高利貸的姑娘,打自己的那個人是多年以來照顧她的一個混混。
想必她是很好的一個人,不然不會即使一身的麻煩也有街坊鄰居口裏嫌,卻暗暗還是想要幫着她,連來討債的人都要幫着她。
那麼之前的總是偶遇也有了解釋,並不是她故意製造巧遇,而是實在打了太多份工,以至於自己總能和她撞上。
再一想,今天喫火鍋這根本就是臨時起意,而且要不是季縈提到,自己根本就不會去,阮榆秋更不可能提前計劃好了蹲守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自己之前做的豈不是畜生行爲?這是裴珏第一次深刻認識到自己有多混賬,心裏泛起懊悔,直接壓過了被狠狠打了一頓的怒火,自己這不是活該嗎?
裴珏想揉揉臉清醒清醒,剛碰到卻又觸到傷口帶起一陣疼痛,最終放棄了,扯過椅子上的褲子先穿上了,好在那三個大媽沒有喪心病狂到扒了自己的內褲,不然真就名節盡失了。
他想,自己還是先走吧,別讓阮榆秋再回來看到了心裏發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