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歸程面上表情一僵,他的眸中快速閃過一抹憤怒,但更多的,還是做了錯事之後的愧疚與無措。
沈傾有些艱難地睜開眼睛,看着面前那張好看得彷彿世間最好的精工雕琢出的俊臉,她心中的恨意,更是如同潮水一般瀰漫開來。
恨,真的恨。
恨他這隻魔鬼侵佔了她的小九的軀殼,更恨他殘忍地殺死了她肚子裏面的孩子。
母親的天性,讓她希望她肚子裏面的這個孩子能活下來。
不過,她心裏清楚,她肚子裏的這個孩子,是活不下來的。
洛千山在斷崖下面救了她後,她接受治療的那段時間,醫生在她的身上,用了太多太多的藥。
那些藥中,有很多,對人的身體,都有不小的副作用。
孕婦更是不敢用那些藥。
孕婦用過那些藥,腹中的孩子,最輕的結果,也得變成畸形。
沈傾根本就沒有往她懷孕這方面想,她每天,都還服着副作用極大的特效藥。
她肚子裏的這個孩子,就算是昨天晚上,她沒有被逼着喝下那碗墮胎藥,最終,醫生肯定也是得建議她打掉的。
沈傾魔怔地盯着自己的小腹,她肚子裏的孩子可以打掉,可以死,但,不能是死在他親生父親的手中。
她也,永生永世無法原諒。
沈傾想要感受一下自己肚子上的餘溫,那樣,就彷彿,還能觸碰,她那個已然逝去的孩子一下。
她剛要擡起手,就注意到,她的手,被慕歸程的大手,緊緊地攥在掌心。
這一瞬,盯着他那落在她的手上的大手,她有一種被蜜蜂蟄到的感覺。
她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狠狠地將慕歸程的大手甩開。
她的聲音中,也凝結着刻骨的恨意,“別碰我!”
“沈傾,我……”
慕歸程想說,沈傾,我不是故意想要傷害你肚子裏的孩子。
但對上沈傾那雙染滿了恨意與厭惡的眸,他怎麼都說不出這句軟話。
他只能鐵青着一張臉看着她,眉眼冷凝,說出來的話,也帶着硬邦邦的疏離,“沈傾,以後,你好自爲之!”
又是好自爲之啊……
沈傾真覺得慕歸程這話特別特別可笑,她也就真的笑了。
笑得悲涼而又譏誚,“慕歸程,你讓我好自爲之,憑什麼呢?!”
“明明是你和沈雪瑤,一次次狼狽爲奸,逼得我沈傾走投無路!現在,你們還殺死了我的孩子!”
“沈傾,是你先殺死了瑤瑤的孩子!”
慕歸程下意識爲自己辯解,唯有不停地告訴自己,他會逼沈傾喝下墮胎藥,害死了她肚子裏的孩子,是因爲她作惡多端,她咎由自取,他的一顆心,纔不會疼痛到徹底死掉。
“我殺死了沈雪瑤的孩子啊……”
沈傾血紅着一雙眸盯着慕歸程,她一字一句開口,“慕二少,你哪隻眼睛看到了我殺死了沈雪瑤的孩子?!”
“你說,是我讓江臨去傷害沈雪瑤,可除了江臨的一面之詞,你還有什麼證據?!”
“慕二少,你強加在我身上的罪名,我不認!”
“我沒有害沈雪瑤的孩子,我只知道,你被豬油蒙了心,你殺死了我的孩子,你是我的殺子仇人,你我不共戴天!”
“你,慕歸程!”
沈傾肚子疼得厲害,身上也虛軟得使不出什麼力氣。
她這麼坐在牀上,都有些支撐不住,但因爲心中太恨,她依舊強撐着將腰板挺得筆直,不在慕歸程面前露出半分的怯懦。
“慕歸程,你眼瞎,你是非不分,你善惡不辨,我沈傾,真瞧不上你!”
“沈傾!”
沈傾彷彿沒有聽到慕歸程的話一般,她繼續喃喃開口,“我也,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不會原諒他……
這個女人,她憑什麼說這種話!
罪大惡極的人是她,手上沾滿鮮血的人是她,若真需要原諒,也該是他慕歸程原諒她,她沒資格不原諒他慕歸程!
滔天的怒氣,再一次將慕歸程的整顆心掌控,“沈傾,你以爲,我便會原諒你?!”
“你背叛我慕歸程,你害死了大哥,你把媽害成了植物人,你還殺死了瑤瑤肚子裏的孩子,我恨不能將你千刀萬剮,我真遺憾,昨天晚上,死去的只是你肚子裏的孽種。”
“最該死的人,是你沈傾!你怎麼還不死!”
“孽種啊……”
聽着慕歸程的話,沈傾又忍不住蒼涼地大笑出聲。
“對,你不認這個孩子的。你不認小川,你也不認我死去的兩個孩子。”
“那樣,也挺好的。”
沈傾自顧自地笑着繼續開口,“你不認他們,他們也不會認你,他們不會認你……”
“我肚子裏的孩子,都與你慕歸程無關。你不是他們的父親……”
因爲,你慕歸程不配!
“沈傾,你說什麼?!你再給我說一遍!”
“我說,我沈傾的孩子,皆與你無關!”
沈傾昂起下巴,似乎是爲了表達某種決心,她紅着眼圈,又重複了一邊,“與你慕二少無關!”
慕歸程早就想過,沈傾之前懷的那個孩子,還有昨晚慘死的那個孩子,都不是他慕歸程的種,但現在聽她這麼直截了當地說出來,他還是有一種被綠成了青青大草原的感覺。
他往前傾了下身子,強大的壓迫感,將沈傾的整具身體籠罩,忽地,他粗魯地扼住了她的下巴,“沈傾,你承認了是不是?!”
“江寒川那個野種,他根本就不是我慕歸程的種!你肚子裏的孩子,無一是我慕歸程的種!沈傾,說,你究竟給我戴了多少頂綠帽子!”
沈傾的睫毛,有些僵硬地顫動了下。
江寒川啊……
真有意思,他竟然,都替小川把姓給改了!
小川的親生父親,讓他隨別的男人姓,多有意思啊!
曾經,拼盡一切,也想讓他相信,小川是他的親骨肉。
但這一刻,沈傾,只想徹底跟他劃清界限。
小九,說了不要你,就是真的不要你了。
沈傾半垂下眼睛,竭力壓下心中的苦澀,“是啊,小川他不是你慕二少的孩子,他只是我沈傾的孩子。”
小川,他不需要爸爸,他有媽媽,就夠了。
“沈傾,你再給我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