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二少,這個孩子,已經沒了。”
孩子,沒了……
慕歸程身子猛一踉蹌,他那麼精壯、偉岸的身軀,這一瞬,他竟是怎麼都站不住腳。
他魔怔一般擡起臉,愣愣地盯着面前的醫生,他像是在問女醫生,又像是在問他自己,“孩子,怎麼會沒了呢?”
女醫生如實開口,“她服用了那麼大劑量的墮胎藥,孩子能留下才怪!”
女醫生有些懼怕慕歸程身上的氣勢,但醫者父母心,她還是硬着頭皮勸了他幾句。
“慕二少,你們這些小年輕,可真是胡鬧!”
“她懷孕了,你們既然想要這個孩子,怎麼又喝了墮胎藥!這簡直就是拿人命開玩笑!”
是啊,墮胎藥……
慕歸程紅着眼圈盯着一動不動地躺在牀上的沈傾,是他,逼着她喝下的墮胎藥。
是他親手殺死了她肚子裏面的孩子。
可是,他真的不知道她懷孕了。
他不知道她肚子裏面有孩子。
他逼她喝墮胎藥,真的沒想着要傷她,他就是生氣,生氣她怎麼能那麼害沈雪瑤,還死不認賬!
他從來沒想過,要殺死她肚子裏面的孩子。
他們的孩子。
許久許久之後,慕歸程喃喃開口,“我不知道她懷孕了,我不知道她懷孕了……”
看到慕歸程這副痛不欲生的模樣,女醫生忍不住再次重重嘆息了一聲。
女醫生也不知道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她現在,純粹是爲一條無辜逝去的小生命惋惜。
慕歸程的這棟別墅裏面,有各種先進的醫療器具。
女醫生行醫救人多年,醫術十分不錯,她給沈傾做的刮宮手術十分完美。
就是她發現,給沈傾止血特別難。
她以前,也遇到過有凝血障礙的病人,她倒是沒有多想,只是更加認真地給她止血。
給沈傾清完宮、止好血之後,已經是深夜。
女醫生仔細交代了慕歸程一下注意事項,提着她的藥箱,就嘆息着告辭離去。
慕歸程一直死死地抓着沈傾的小手。
明明,那麼那麼恨那個狼心狗肺的女人,但看到她受傷,看到她疼,他心裏還是會不爭氣地比她更疼。
想到那個可能身上流着他慕歸程的血的孩子,再也回不來了。
慕歸程疼得剋制不住地彎下了腰,他捂住自己的臉,哭得像個孩子。
如果,從來沒有背叛,從來沒有拋棄,他們,一直都是最初認識的模樣,該有多好!
可是,沈傾,她終究還是背叛了他慕歸程……
沈傾做了一個特別特別絕望的夢。
其實最初的時候,這個夢境,格外的溫馨美好。
只是後來,所有的美好,都一寸寸破碎,只餘下了令人肝腸寸斷的苦澀。
她夢到了兩個特別特別可愛的小娃娃。
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一個扎着兩條麻花辮的小女孩。
他們兩個人,追着她,喊她媽媽。
他們說,媽媽,我們好愛你呀。
她在夢中,笑得眉眼彎彎,媽媽也好愛你們。
那個男娃娃,像極了縮小版的小川,那個女娃娃,眉眼竟是有些像慕歸程。
尤其是那個小女娃娃,笑起來,脣角還有兩個可愛的小漩渦,甜到了她的心坎裏。
她一直想要一個女兒,她第二次懷孕的時候,一直盼着她肚子裏懷的,會是一個女兒。
她倒不是重女輕男,她只是覺得,她已經有了小川,最好再有一個女娃娃。
那樣,她的小九,便能有兒有女,福壽雙全。
終於有了一個可愛的小女娃娃,沈傾別提有多歡喜了。
她緊緊地攥住她的小手,想帶着她和那個小男娃娃,一起看遍,這世間最美的風景。
她還想,帶着這兩個小娃娃,讓她的小九看看,他們的孩子,有多可愛。
她還想把他們介紹給小川,告訴他,這是他的弟弟妹妹。
從今而後,他們一家五口,會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
只是,她還沒有帶着這兩個小娃娃找到她的小九和小川,那個小男娃娃,就忽而放開了她的手。
見那個小男娃娃放開了她的手,那個小女娃娃,也連忙放開了她的手。
她心中十分的不解,她想要問問她的兩個寶貝,他們怎麼了,她一低頭,就看到那個小男娃娃的眸中,盈滿了淚光。
他一邊掉着眼淚,一邊開口,“媽媽,我不想跟你分開。”
聽到那小男娃娃的哭聲,那小女娃娃也忍不住大哭出聲,她哭得太厲害,一個勁兒地打嗝。
“媽媽,我也不想跟你分開,可是我們不能繼續陪着媽媽了。”
“媽媽,我們是來跟你說再見的。”
“媽媽,再見……”
“寶寶!”
沈傾紅着眼睛看着那兩個小娃娃離她越來越遠。
她用力伸出手,她發瘋一般往前面衝去,她想要抓住他們的手,永遠不跟他們分離,可是,不管她怎麼拼命地往前跑,她都無法抓住他們的手。
她只能絕望地遠遠地看着他們,一點一點,變成了不可觸及的泡影。
心痛成灰。
隨即,則是一個更絕望的夢境。
慕歸程,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藥汁,強行逼着她喝下去。
她不想喝,可他就像是一隻無情冷心的惡魔,不管她怎麼哀求,他依舊將那晚藥汁,一滴不留地灌入了她的口中。
殺死了她的孩子,也再一次,將她血淋淋的心,挖出來凌遲。
也更加清晰地告訴她,她的小九,早就已經沒了。
傾傾,上天入地,再也尋不到了,那個把她捧在掌心裏的小九。
現在,存活在她眼前的,只是一隻,被豬油蒙了心的惡魔!
慕歸程,他是惡魔!
殺死了她的小九的惡魔!
該死的惡魔!
沈傾現在的身體,格外虛弱,可心口劇烈的疼痛,讓她怎麼都無法繼續沉睡。
注意到她那長長的、捲翹的睫毛輕輕顫了顫,慕歸程頓時欣喜若狂。
他更加用力地攥緊她的手,他正想輕輕呼喚一句她的名字。
那個,印刻在他心底,割不去,剜不掉的名字。
他就聽到了她的聲音。
她說,“慕歸程,你真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