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稍微等一下,等我先將這些書整理好。”

    張靜宜推了推鼻樑上的復古圓眼鏡,神情略顯窘迫地說道。

    “好的,你先忙。”

    唐雲笛輕聲說了一句,然後隨意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來翻了翻。

    不時有經過的女生拿手機偷拍唐雲笛,因爲在圖書館,而且還在等張靜宜,他倒不便發作,只好不斷改變身形,儘量只將背影留給那些女粉絲們。

    大約十分鐘之後,張靜宜終於將書籍歸好位,推着推車來到唐雲笛跟前,淡聲說道:

    “好了,你跟我來吧。”

    來到借閱室的門口,張靜宜從鎖櫃中取出自己的揹包,然後將裏面的那本《雪國》拿了出來,遞到了唐雲笛的跟前。

    唐雲笛很高興地接過,“謝謝你幫了我一個大忙,說過要請你喫飯的,不如就今天晚上吧,你應該有空的吧?”

    “不用了,舉手之勞而已。”張靜宜笑着搖了搖頭。

    “我已經說出去的話了,如果不兌現的話,未免顯得我太小氣了。就是簡單地喫個飯而已,你別有那麼多負擔,而且我也想跟你瞭解一下芮熙的近況,你就當再幫我一個忙好了。”

    “那……好吧。”

    “呵呵,那就這麼說定了,你下午幾點下班,我過來接你。”

    張靜宜的臉上微微一燙,忙搶着說道:“你不用過來接我,我五點半下班,我們五點四十五分在西門口碰頭好了。”

    “那好,回見。”

    唐雲笛揚了揚手裏的那本《雪國》,然後笑着離開了。

    張靜宜再次回到借閱室的門口,手推車上已經放了一摞剛還回來的書籍。

    張靜宜推着這些書籍,開始朝一排排的書架深處走去。

    這是一本半新的《追風箏的人》,西方現代文學類,張靜宜來到西方現代文學的那一排書架前,正要將書放入書列之中時,忽然有一張紙飄落了下來。

    這是一張從筆記本里隨意撕下的紙,一側的邊緣還有這鋸齒狀的撕痕,一行一行的橫線間,卻是寫着密密麻麻的字,字跡俊雅靈動,顯是出自一名男生之手。

    張靜宜有些好奇地看起了那張紙上的內容。

    “人之初,性本善。我相信每個人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都是善良的,但外界的種種或多或少地影響着我們的人格。

    我們很難去承認,很難去面對真實的自己,甚至用華麗的謊言來說服自己欺騙別人。每個人都曾因害怕而說謊,因懦弱而逃避責任,因年少無知而犯錯,我想成長的艱難與痛苦就是直面自己內心灰暗厭惡的一面,正視它,克服它,戰勝它,這需要很大的勇氣與堅強。

    一個人要經歷多少苦難與來自良心的折磨才能慢慢磨去棱角,丟掉自私,學會平靜地接受遺憾,接受自己的不完美。

    我想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有一隻要追逐的風箏,追逐的過程也是我們成長的過程,無論它意味着什麼,讓我們勇敢去追。其中意義,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如果每個人都能如結尾處阿米爾那般,那麼這個社會也將會是充滿人性的,和諧美好的。”

    看完了這段文字,張靜宜的嘴角不覺露出一抹會心的微笑,寫這段書評的一定是個心靈很純淨、很善良的人,而且他的思考還非常的有深度。

    想到這裏,張靜宜忽然想起書籍後面的借書卡上可以看到借書人的名字,於是匆忙翻到這本書的最後一頁,抽出借書卡來一看。

    只見最後一欄中赫然寫着“唐雲笛”三個字,字跡俊逸靈動,與那張紙上的一模一樣。

    唐,雲,笛……

    張靜宜不覺在口中輕輕唸了一遍這個名字。

    …………

    傍晚,5點45分。

    張靜宜準時來到學校西門口,長髮柔順伏貼地垂在胸前,臉上雖不施脂粉,然而白淨自然,很有一種淳樸清雅之美。

    唐雲笛見張靜宜過來,忙快步迎了上去,略有些侷促地笑道:“我們去喫烤魚,怎麼樣?”

    張靜宜低着的頭輕輕點了點,然後默然跟在了唐雲笛的身後。

    烤魚店內,兩人有些尷尬地等了十來分鐘,纔等來一個位置,面對面坐下後,唐雲笛問:“是要草魚?還是鮎魚?”

    “我都可以,只要不太辣就行。”

    “那就鮎魚吧,刺兒少一點,服務員……”

    服務員離開後,唐雲笛的目光落在張靜宜的臉上。

    “對了,這些天一直沒有見到過芮熙,她不在學校裏嗎?”

    “哦,她纔剛回來幾天,前段時間……”張靜宜本想說蘇芮熙在養病,但想了想,還是換了種說法,“她回家去了。”

    唐雲笛點了點頭,沉默了一會兒,又接着問道:“那她跟項景文現在怎麼樣?”

    張靜宜擡眸看了唐雲笛一眼,說道:“他們倆現在挺好的,感覺應該會一直走到婚姻的殿堂,你……還是不要太執着了。”

    唐雲笛輕嘆了一口氣,然後自嘲般地笑了笑:“誰讓我沒有項景文優秀呢?”

    “你怎麼能這樣妄自菲薄呢?項景文能贏得芮熙的芳心,那是他的機緣比你更好一點而已,並不是因爲他比你優秀!”張靜宜真誠地說道。

    唐雲笛不由得深深地看了張靜宜一眼:“謝謝你啊。”

    “哦,對了,這個是你寫的吧?”

    張靜宜從包中翻出那張從《追風箏的人》裏掉下來的紙,放到了唐雲笛面前的桌子上。

    “哦,真的唉。”唐雲笛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撓了撓額頭,“我讀書的時候,喜歡將紙夾在裏面胡寫一通,讓你見笑了。”

    張靜宜很認真地搖了搖頭:“怎麼會見笑呢!我覺得你寫得很好,思想不僅深刻而且有很多正能量的東西在裏面。”

    唐雲笛忽然覺得眼前這個戴眼鏡的文靜女生其實也挺美的,尤其在頭頂淡黃色白熾燈的照耀下,更是美得沉靜而溫柔。

    張靜宜被唐雲笛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臉頰微微暈染開兩朵紅雲,默默低下頭去。

    唐雲笛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禮,連忙收回了目光。

    恰在這時,服務員將新鮮出爐的烤魚端上了桌。

    唐雲笛輕咳了一聲,問道:“喝點涼茶還是啤酒?喫烤魚會比較熱。”

    “你喝啤酒吧,我喝涼茶就行。”

    喫飯時,兩人開始討論起了《雪國》這本書,這本書張靜宜在高中時就曾看過,那時候還只關注書裏面的男女主人公的愛情。但大學再讀它時,卻發現了裏面更爲深沉的內涵。

    聊起這本書的時候,張靜宜似乎打開了話匣子,開始滔滔不絕地談起書中人物和情景來,而且對作者想要表達的深沉內涵也做了詳盡的剖析,唐雲笛則是聽得不住地點頭,他沒想到眼前的這個女孩居然將這本書讀得如此通透,不由得對她又另眼相看了幾分。

    喫完烤魚時,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了。

    兩人走出烤魚店,卻見外面不知何時已經下起了大雨。

    “要不等一會兒再走吧,這是陣雨,估計很快就能停的。”

    張靜宜拿出手機來看了看時間:“不行,已經8點50了,我9點必須要到咖啡廳打工的。”

    “要不跟咖啡店請個假吧,下這麼大的雨,老闆應該也能通融一下的。”

    “不行,我不喜歡遲到。我衝過去吧,你在這裏等雨停吧。”

    說着張靜宜便將揹包頂在了頭上,就要往雨裏衝。

    忽然,她感覺自己的右手腕那裏猛然一緊,有些驚愕地扭頭一看,卻見唐雲笛的手正抓在自己的手腕上。心跳忽然就亂了節奏。

    “我送你過去吧。”

    唐雲笛脫掉自己的襯衫,露出裏面的白色背心和……有些結實的肌肉。

    張靜宜慌忙將目光移開,去看街道上被雨點濺起的一朵朵絢爛的水花。

    唐雲笛用兩隻胳膊將襯衫繃住,然後將張靜宜籠在了懷中。

    這動作雖然非常之快,左右也不過一兩秒鐘的時間,但在張靜宜看來,卻似電影慢動作一般,彷彿經歷了很長很長的時間。

    她愣愣地瞪大了眼睛,彷彿還沒明白髮生了什麼似的。

    “走吧,我們儘量動作快一點哈,這樣才能少淋一點雨。”

    張靜宜呆呆地點了點頭,她恍恍惚惚的還有點沒反應過來的感覺。

    “走咯。”

    唐雲笛邁步踏入了雨中,張靜宜這才如夢方醒地跟上。

    兩人的白球鞋踏在雨點歡騰的地面上,濺起一朵朵美麗的水花。頭頂的襯衫上,傳來淅淅瀝瀝的雨點敲擊聲,不時還有點點雨絲透過襯衫的棉布,落進兩人的頭髮上、臉上。

    四周彷彿鏡頭中的虛焦一樣,變得模糊不清,整個世界只有他們倆纔是清晰的、生動的。

    “到了。”唐雲笛站在咖啡廳的檐下,開始使勁擰起了他的襯衫。

    張靜宜擡眼一看,可不是嘛,已經到咖啡廳了。

    張靜宜紅脣輕抿:“謝謝你啊。”

    “客氣什麼,我走了。”

    “唉……還下着雨呢,你……要不來咖啡廳坐坐,我請你喝杯咖啡。”

    唐雲笛笑着搖了搖頭:“下次吧,我先回去將這件襯衫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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