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固安下馬後視線掃過只有半扇別院大門,眼神掠過一抹驚異與複雜之色。
忘塵居然住在這裏,難怪他之前沒能找到。
“太子故所,忘塵,你膽子可真不小。”
陸鈞城下馬走來,神色已恢復之前從容,“此處雖未重建,人跡罕至,卻也不是你這等低賤之人能住的。”
之後,陸雲卿攙着夏氏走下馬車,夏氏看到眼前如廢墟一般的太子別苑,眼眶微紅,原本強勢的神色立刻變得低落。
“太子故所……”
陸雲卿眸光微閃,夏氏顯然與當年的太子有舊,不過……關於太子的信息,她能蒐集到的極少,似乎與十二年前的京城內亂有關,她讓忘塵去夢真樓買,也沒買到。
忘塵依舊不改一貫寡言少語的作風,彷彿沒聽到陸鈞城的話,擡腳就往裏面走去。
定北侯則是大手一揮,“給我搜!”
夏氏沒急着進去,反是回到馬車裏歇了下來,陸雲卿便也陪着她。
夏氏似乎是看出了陸雲卿的疑惑,沒等後者措辭發問,便輕聲說起這處別院的來歷。
而今大夏無太子,便始於這處別院的災禍。
當年,二皇子夏無涯爲衆皇子之最,文韜武略皆上上乘,少年之時便胸懷天下,有明君之相!皇帝甚悅,隧擬旨封其爲太子,入住東宮!
此後,夏無涯協助父皇處理政務,短短一年便全然掌握治國之策,遊刃有餘。
皇帝立刻便有退位之意,令夏無涯接管天下,安養萬年,可就在聖旨剛剛擬好的那一天夜,太子出宮臨時居住的別院突然失火!
一夜之間,太子別院燒成一片廢墟,上千人葬身火海,太子也不例外。
皇帝陡聞噩耗,一病不起,朝中羣龍無首,京城大亂!
當時的情況,夏氏也說不清楚,只知道內亂之後,異姓王、皇室王爺都死了不少,當朝權勢最大的鎮王、景王重傷,家破人亡,雲舒便是在那場內亂中失蹤,再也沒回來。
文相得以把持朝政,權勢大漲,依附文相的文安候也因此安然度過那場內亂。
內亂後足足三年,京城才從陰影中走出來,皇帝病雖痊癒,手中權力已大不如從前,朝中大臣被文相籠絡大半,處境艱難,力不從心,之後便沉迷於煉丹長生之道,不理朝政,儼然成了一名昏君。
夏氏是當年的親歷者,所言雖不詳,卻帶給陸雲卿太
多重要訊息。
陸雲卿聽完的第一個念頭,便是墨宮,當時墨宮之人在內亂中,又是充當什麼樣的角色?
孃親被冥府之人抓走,是巧合還是被牽連,抑或是她知道了什麼不該知道的,被滅了口?
按照夏氏的說法,當今天下是文相在做主,那他何不自己做皇帝,非要留着那老皇帝做什麼?
一個又一個疑團冒出來,不等她理清思緒,馬車外忽然響起雲衛統領的聲音:“夫人,小小姐,侯爺您們過去。”
夏氏恍然回神,自然拉着陸雲卿的手下了馬車。
陸雲卿按了按心頭思緒,與夏氏踏入別院大門。
別院裏到處都是雜草,雲固安命人在前廳廣場長清出一片空地,此處是別院用來設宴的地方,足夠寬敞。
不多時,雲衛統領拿來一沓銀票,呈給雲固安。
雲固安看到上面天海商會的印章,眼神終是全然冷下,擡頭看到緩緩如常的陸雲卿,“你,還有何話可說?”
陸雲卿輕輕按了按夏氏的手,隨後放開,落落大方地走到場中,向雲固安行了一禮,轉身瞥向陸鈞城,微笑,“看來,陸伯的手段已經用盡,接下來是該是孩兒的主場了。”
雲固安聞言蹙起眉頭,忘塵親自帶他們來這裏,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他實在想不通雲卿還有什麼辦法翻盤。
陸鈞城面容冷下,沉默了一下,說道:“虛張聲勢!”
陸雲卿聽到這四個字,只笑了一下,搖頭輕嘆:“陸伯的計劃的確是天衣無縫,雲卿甘拜下風,奈何人不爲己,天誅地滅,陸伯能看清自己,控制自己,卻無法控制其他人的想法呢。”
陸鈞城聞言臉色變了一下,他沒聽懂陸雲卿話中隱喻,心中卻升起一絲不妙的預感。
此番參與計劃之人,皆是跟隨他多年的忠士,賀同埔也配合良好,誰能壞他好事?
陸雲卿說到此處,拍了拍手,朗聲輕笑,“有請貴客。”
話音落下,雲固安等人皆是面色變化,不約而同看向門口。
下一刻,兩道看上去有些孤零零的身影出現在衆人視野中,皆是身材頎長之輩。
雲固安看到兩人臉上的面具,看向陸雲卿的神色徹底冷了下來,“這就是你的倚仗?”
陸鈞城看到兩人,臉上頓時生出
笑容,立刻說道:“父親,我早就說過,雲卿就是夢真樓安插在侯府的探子,您偏不信!”
“陸掌櫃誤會了。”
陸鈞城話音未落,便被爲首的夢真樓來人打斷,“夢真樓來此,不過是受侯爺夫人之託,做個證人。”
此言道出,陸雲卿眉間隱晦地一皺,這跟她送去的任務卷宗不一樣,沈澈的人在搞什麼?
雲固安看向夏氏,夏氏神色不變,反而笑着點頭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夢真樓之人的確是老身喊來的。”
雲固安蹙眉,他沒聽出夏氏話中真假。
陸鈞城被“陸掌櫃”三個字噎了一下,神色陰沉幾分,但還算有禮,“證人?如今事實擺在面前,你們夢真樓又能證明什麼?”
“陸伯,您着什麼急?”
陸雲卿眼嘴輕笑,將場中視線拉回到她身上。
她不慌不忙地走到箱子旁邊,取出一株藥材來,故意放在蟲盒上晃了晃,和十天前一樣。
陸雲卿臉上笑容愈發濃郁,方纔,她在天海行商發現了極其有趣的事。原以爲陸鈞城已經夠慘了,卻沒想到,還能更慘。
陸鈞城越慘,她就越高興。
這一幕實在詭異,落在衆人眼中,皆是疑惑,陸鈞城心中感覺越發不妙,有種大禍臨頭之感,卻看不清災禍的源頭。
“你在做什麼?”
雲固安好奇問出聲,他實在看不懂陸雲卿在做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