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醫品棄女 >第383章 殺人誅心
    明明是很輕的聲響,武王卻像是受到了驚嚇,身形一顫猛地回頭看去,在看到來人是面具人後,他臉上的表情才微微緩和。

    自他打開城門,被屠盡手中死忠,他就明白自己走向了深淵。

    可除了心中那一點失落外,武王發現自己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驚訝,似乎在潛意識中,他早就意識到這一點。

    與其被止雲閣一點點蠶食殆盡,最終跌落凡塵,不如直接放一隻惡鬼進來,讓所有人都與他共沉淪!

    所以,現在他最怕的不是殺了他所有死忠的面具人,而是有那麼一絲可能反敗爲勝的陸雲卿。

    “原來是吳奇大人,這個時候吳大人不去庫拉城見證戰果,反而來武城見本王,是何道理?”

    武王習慣性地戴上面具,面無表情地說出一番虛僞的話。

    “道理自然是有的。”

    黎宣語氣淡漠,神仙與之前截然不同,“我心中有惑,只有你黎武,能解開。”

    武王聞言神情立刻變得驚疑不定起來,下意識後退,冷聲喝道:“你不是吳奇!你是誰?!”

    “你知道吳奇這個人嗎?”

    黎宣摘下面具,露出一張平靜的蒼白臉孔,“他是一個巫師。”

    這張臉映入眼簾,武王頓時駭然失色,他就像是照鏡子一般,好似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怔怔自語,“宣兒……”

    “黎武,你想效仿朱王奪去邊疆?做本宮的人真就那麼難嗎?”

    “……罷了,你既然心意已決,知道該怎麼做吧?”

    “……”

    “爹爹,你要去哪裏呀?”

    “爹要去很遠的地方,去保護那裏的子民不受敵國侵害。”

    “那你要多久纔回來呀,我和孃親呢?”

    “乖乖聽你孃的話。”

    “你……不要宣兒了嗎?”

    “爹是爲了南疆千千萬萬的子民,聽話,等你長大後爹一定回來接你們。”

    黎宣彷彿沒有看到父親神態變化,自顧自地在桌旁坐下,輕輕將面具放在桌面上,“花菱很喜歡搗鼓藥人,稀奇古怪的藥人術存出不窮,前刑部尚書、太后、小朱王、洛庭深、我,甚至她自己都是試驗品,死人活人,都成了藥人。”

    黎宣說着,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言語依然沒有波動,“這裏,本來還有一個叫吳奇的人,他精通巫陣,是花菱尋來的奇人,也是他身邊得力干將,可惜他不太聽話,意志遠不如我,就此消亡。所以,我就成了吳奇。”

    黎宣看到黎武眼裏閃爍的淚光,那佝僂起來的脊背,那微微顫抖的脣,一顆心卻冷硬如鐵。

    太遲了。

    “大夏,武王。”

    黎宣一字一頓地喊出父親曾經的身份,輕聲說道:“你知道活生生被製成藥人,有多疼嗎?腦子裏平白多出一個人來爭搶主權,有多煩人嗎?”

    黎武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黎宣猛然撤去上衣,露出一身深可見骨的傷痕,幾乎每一道傷痕,落在常人身上,都是致命傷。有的甚至已經化膿,成了一片腐肉,散發着輕微的臭味。

    “撐過來的,很不幸地成了我這樣的怪物;撐不過來的便成了最普通的藥人,被丟進藥人軍中,成爲其中毫不起眼的一員。”

    黎宣臉上露出淒涼的笑容,“你不知道,藥人有多脆弱。他們是無敵之軍,身體堅不可摧,感受不到痛苦。可同時他們也失去了爲人最基本的神智,那僅存的一絲神智就像是用一根線連着,就像這樣……”

    黎宣揮手招進來一個搖搖晃晃地藥人,打開腰間別着的葫蘆瓶塞,倒出一點稀釋後的血水灑在其身上。

    下一刻,原本還能行動的藥人立刻劇烈抽搐起來,不多時便轟然倒下,成了一具再也不會站起來的屍體。

    黎宣微笑,“線斷了。”

    黎武后退,腰身猛然撞在後面的窗臺上,疼得他撲通一聲癱倒在地,冷汗都冒了出來,艱難又痛苦地說出兩個字,“宣兒……”

    “我還沒說完,武王大人,彆着急呀。”

    黎宣擡腳跨過屍體,蹲在癱軟在地的武王面前,雙眸定定地看着他,眼裏看不出喜怒,“當年你說,你拋棄我和我娘,是爲了南疆子民,那現在又算什麼?”

    他神情肉眼可見地凜冽,質問聲中似乎含着血淚,更多的是仇恨,“你現在拋棄了南疆子民,又是爲了什麼?”

    黎武像是一條即將被淹死的魚,大口喘息着,煞白的臉對着自己的長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是爲了你自己。”

    黎宣輕聲替自己父親說出了這個殘忍地答案,“爲了從止雲閣手裏找回場子,替自己找回顏面,你寧願便宜花菱,犧牲南疆千千萬萬的子民,也要滿足你那畸形陰暗的勝負欲,哈哈哈……”

    黎宣忍不住大笑起來,笑得眼淚直流,“我和我娘不過是和你的南疆子民一樣,都是犧牲品罷了。”

    “住嘴!”

    黎宣的話不吝於刀劍,將黎武臉上最後一層皮毫不留情地撕下來,鮮血直流。

    他心裏的怒火終於高過了愧意,歇斯底里地吼起來。

    砰!

    黎宣狠狠一腳踢在黎武的肚子上,令他的嘶吼戛然而止,痛苦地捂住腹部蜷縮在地。

    “就憑現在的你,也想繼續讓我聽話?”

    黎宣淡漠起身,負手看向窗外的武城風景,輕聲道:“放心,我不會殺你。”

    黎武被疼痛打消了不少怒焰,聞言斷斷續續地開口道:“你……終究還是顧念……”

    “父子之情?”

    黎宣挑眉接過黎武后半句話,頓時譏笑出聲,“那種東西,我可沒資格擁有。像你這樣的人,就這麼幹脆地死了,實在是太便宜你。”

    黎武神情徹底僵滯。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黎宣臉上重新恢復成微笑的模樣,不緊不慢地說道:“你心心念唸的國師大人,已經死了。”

    “死了……”

    黎武似還沉浸在之前的打擊中,聞言仍是木木的,重複半句話後,才忽然意識到黎宣說了什麼,臉色劇變,“你說什麼?!”

    “花菱死了,你賦以重望的國師大人,花菱死在了庫拉城。”

    黎宣極爲好心地重複兩遍,眼神陰冷又絕情,“是我,是我和陸雲卿合作,合夥算計了她。今日之後,南疆再無藥人軍,也無武王軍,只有止雲閣!您的期望,落空了呢。”

    黎武渾身劇震,這一消息對他的打擊,似乎遠要比之前黎宣所言的一切都要重得多,他眼孔登時渙散開了,喃喃自語,“不可能,這不可能……”

    他猛地起身抓住兒子褲腿,“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你一定是在騙我!你一定是是在騙我!”

    黎宣面容狠厲,一腳踢開黎武的手,又上前揪起他的衣領壓在窗臺上,“父親大人,這是我黎宣,最後稱你一聲父親大人,我請您看一場好戲,您可千萬別眨眼。”

    黎武果真瞪大雙眼,竭力去看武城裏的藥人。

    不可能的,武城裏還有這麼多藥人,就算花菱真的死了,他們還有藥人軍!

    恰在此時,閣樓下場中匯聚出一團滿滿當當的藥人,小朱王現身下令,稀釋後的血水頓如雨點落下,藥人軍就像是被割了麥子,眨眼倒下一大片。

    “啊!!!”

    看到這一幕,黎武目眥欲裂,發出一聲絕望的嚎叫。

    在下面的小朱王聽到,擡頭看去,卻未看到黎武,只看到黎宣那張在笑容中癲狂的臉。

    輕輕嘆息一聲,小朱王接着命人燒屍。

    按照他的話來說,藥人有一點好處,那就是醃入味了,十分容易燒燬,也省得麻煩地搬動屍體。

    照這個速度,不需要三天,就能將武城裏的藥人全部處理乾淨。

    “啊!!!!”

    樓上的慘嚎還在繼續,小朱王不再關注,命人按部就班地處理藥人軍,心思卻在這一刻飄遠,飄向了遠在西南的父親。

    父親雖與武王一樣,都是遠走他鄉鎮守邊境,但有一點不同的是,父親並非故意拋下他。

    當年情勢兇險,他被太后挾持,父親幾番救援都未能成功,直至最後不得不放棄。

    再不走,非但他的命會被太后收去,整個朱家都會與他一同陪葬。

    父親走了,他的小命反而被留下,成爲父親在太后手裏的把柄。

    之後數年,父親仍然想盡辦法救援,奈何京城被太后經營得固若金湯,已經出走的朱王在京城的眼線太少,便是連他的行蹤都很難掌握。

    再後來,夢真樓出現了。

    用聯絡西南的信路,與他所掌握的情報做了交換,令他成爲夢真樓的副樓主之一,得以享受庇佑。

    此後,一直到京城大亂前,他與父親都不曾中斷聯絡。

    這五年來,父親一定很傷心吧……

    朱進想着,又給屍體堆添了一把猛火。

    快了。

    等他解決完身體上的問題,立刻啓程西南,他要給父親和孃親一個天大的驚喜!

    “阿嚏!”

    鬍子拉碴地朱王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他卸南疆十萬大山中的一處山林內,古怪自語:“誰在念叨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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