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陸雲卿終是維持不住冷靜,寒着臉嘶聲厲喝:“權晉,你當真要魚死網破?!”
“當然不想。”
權晉召回將要走出去的手下,依然笑眯眯的,“本少絲毫不敢懷疑閣主的魄力,權家亦有在煉藥府掛名的煉藥師,違背藥府戒律私煉大範圍殺傷的毒藥都是常事,對閣主而言,手裏不握着幾個同歸於盡的霧毒,豈不是不正常?”
權晉單眉一挑,“可是,你捨得嗎?”
陸雲卿神情一滯。
“你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闔家圓滿。單單爲了一朵永生花,你就要與本少同歸於盡,你捨得嗎?”
權晉咄咄逼人,絲毫不給陸雲卿思考的機會,“將永生花給我,我們即刻退去。你還是西大陸的霸主,我們渡海回東國,這兩邊隔着一條海,東國對這片貧瘠之地也沒什麼興趣,我們井水不犯河水,豈不快哉?”
陸雲卿咬緊脣瓣,幾乎要咬出血來。
此人玩弄心術的本事絲毫不下於她,且行事猖狂,逼得她除了交出永生花,無路可走。
可就這麼交出永生花,她敢肯定,夏府裏的人連她在內,所有人都會死!
“必須要爭取一線生機……”
陸雲卿絞盡腦汁,可還沒想出辦法,忽然感知到身後男人的手指忽然動了一下。
她心神頓時一震,神思清明。
阿澈,拖延時間等阿澈醒來!
任何毒藥對長生種影響都微乎其微,只要阿澈醒來,眼前這些面目可憎的敵人,都不過是一刀之事。
可陸雲卿沒想到,身爲半個長生種的權晉,對沈澈變化的感知更爲敏銳。
“陸雲卿,本少的耐心有限,且已經消耗完了。”
權晉忽然,咧嘴一笑,“忘了告訴你,本少和你夫君可差不了太多,你的那些毒藥對我可不起作用。”
權晉竟是長生種?!
陸雲卿思維因這句話遲滯了一瞬,就因爲這一瞬之差,令她墜入深淵。
權晉如鬼魅般出現在她眼前,一掌將其送離沈澈身邊,落入紫意手中被牢牢控住,動彈不得。
“區區一介凡人,也想與少爺作對?”
紫意嗤笑一聲,一巴掌狠狠甩在陸雲卿臉上,譏諷出聲:“少爺一口一個閣主叫你,你還真以爲自己和少爺平起平坐了?也不想想自己和長生種之間的差距,只消你一個愣神,便一敗塗地了。”
劇痛讓陸雲卿完全清醒過來,她根本顧不上紫意,擡頭死死盯着站在沈澈牀邊的權晉,聲音變得沙啞,“你想幹什麼?”
“本少能做什麼?”
權晉聳肩攤手輕笑笑了笑,“自然是不想讓你這位已經成爲長生種的夫君醒來壞事,雖說他不一定是本少的對手,但總歸是個麻煩。”
說着,權晉翻手摸出一枚漆黑的丹藥,好整以暇地看着陸雲卿,笑着問道:“知道這是什麼?”
陸雲卿瞳孔驟然收縮,啞聲道:“我給你永生花,你給我停下來!!”
權晉笑容微斂,挖了挖耳朵,“真是吵鬧,紫意。”
紫意會意,直接在屋內找了一塊布封住了陸雲卿嘴,陸雲卿掙扎得厲害,可在一羣武功高強之人手裏,再怎麼掙扎也是無用。
“這下安靜多了。”
瞥了眼眼眶通紅,目眥欲裂的陸雲卿,權晉享受極了,極爲乾脆地將黑色丹藥塞進沈澈嘴裏,並且助力化開,隨後看準時機,一掌震斷了其心脈。
在感應到其氣息完全消失後,才放心地擡起頭,慢悠悠地解釋起來,“不知你有沒有聽說過,夢丹?夢丹入腹,長生便成了一場夢。
這可是我東國長生殿殿主親自煉製的夢丹,爲的就是清洗從東國逃到西大陸來的長生種。長生殿的地位,不容許任何長生種動搖,這纔是本少來此的真正目的。”
權晉咧嘴,張開雙手哈哈大笑:“什麼永生花,一朵花本少哪裏看得上?家族蒙老祖餘蔭,本少若是想成爲長生種,隨時都可以,何必藉助這長在外頭的野花?逃離在外的長生種,纔是天大的功勞!”
他眼中厲芒一閃,並指如刀,捧出一顆被染成漆黑的心臟,雙眼放光,“將這顆證據帶回去,我能成爲真正的墨殿之人。”
此話一出,衆人大喜,紛紛跪下。
“恭喜少主!”
“賀喜少主!”
“少主大功,洪福齊天!”
“少主運到無雙,他日必成聖殿之主!”
“哈哈哈哈……”
聽到最後一句話,權晉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笑聲震得整個藥室都在迴響。
陸雲卿卻是自沈澈死去的那一瞬,就什麼也聽不見了,天地間彷彿成了一片空白,只剩下遠處牀榻上那個失去了聲息的男子。
爲什麼?
明明她沒有錯,沈澈也不想害任何人,卻仍然要承受不得善終的苦果。
爲什麼!!!
她很想流淚,可卻發現自己的眼睛幹得厲害,什麼都流不出來。
她根本不願意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都是夢,都是夢罷了!
如此可怕的夢境,她爲何會深陷其中的,她要醒來,醒來……
“少爺,這個女人似乎已經瘋了。”
紫意抽出腰間匕首,正要殺了,卻被權晉開口制止,“殺不得。”
紫意皺眉,臉色有些不自然,“少爺,這女人雖然長得很漂亮,可根本配不上您的身份。”
“你想到哪兒去了?”
權晉嘴角一撇,“一隻破鞋,當然配不上我。不過她能消除普通的副作用,將之變成長生種,即便是東國最厲害的藥師也辦不到。擁有這般驚人煉藥天賦,若是就這麼死了,反倒是浪費。帶回去,給她一顆洗心丹便是。說不定以後什麼時候就能用上。”
紫意頓時眉間舒展,“是,少爺。”
“至於這府邸的人,也別浪費時間,殺起來太麻煩。本少急着回去領賞入墨殿,可耽擱不起。霧蠱之毒足夠在天亮之前,要了他們所有性命。”
權晉擺了擺手,“帶上這個女人,我們走。”
紫意點頭,立刻一掌將陸雲卿劈暈,衆人正欲離開,卻見中年男子忽然從藥臺一側出來,“少爺,您快看這是什麼?”
權晉不耐煩地回頭,正欲訓斥中年男子,在看到其手上之物後,卻是面露驚喜,“半朵長生花,這陸雲卿竟真的沒有用完,阿諾,你從何處找來的?”
中年男子已經許久沒有聽權晉用這般親暱的名字稱呼他,頓時面泛喜色,連道:“就在藥臺一側的抽屜裏,陸雲卿估計是剛用完長生花,根本沒想着藏好。”
“好!很好!”
權晉小心翼翼地將永生花收進玉盒,“雖然不完整,也沒有伴生花,但作爲一份意外之喜,實在令人快慰。此花若能煉成幾枚假丹,本少必會賞賜你一顆。”
阿諾大喜,“多謝少爺賞賜!”
紫意旁觀這一幕,心裏頭卻是怎麼都不舒服,她辛辛苦苦用四方引霧蠱毒倒了整個府邸,竟還不如阿諾一個意外所得?
心裏頭雖不平衡,紫意卻不敢跟自家主子多說一個字,連表情都未表露半分,一切如常。
少爺最討厭爭寵的人了,且忍着。
日後定要找個機會,將這個跟在少爺時間最長的傻大個除去!
眼看權晉一行人即將離開,一直忍着沒出聲的李詳終於忍不住了,“少爺,那我呢?”
權晉視線轉過來,落在李詳身上,恍然,“還有你,差點就忘了。”
李詳面色一喜,旋即只聽到撲哧一聲,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抽出帶血的手掌,權晉有些嫌惡地從紫意手裏揭過帕子擦了擦,“能讓本少親自動手,也算是你的福分。”
捂着胸口的血洞,李詳轟然倒下,兩眼卻還死死瞪着站在高出的權晉,無聲地質問,“爲什麼……”
“爲何?”
權晉淡淡一笑,“怪只怪你心思太多,還是死了更讓我放心。”
“嗬嗬……”
李詳僅僅抓住不停往外冒血的傷口,臉上滿是悔恨,“我好恨……”
誰也沒有興趣去聽他的臨終之言。
一刻鐘後,權晉一行人乘着夜色離開了。
半個時辰後,躺在雪地裏的洛庭深第一個醒來,只覺得頭重腳輕,心頭髮悶。
狠狠晃了晃腦袋,洛庭深這才記起之前的事情,臉色劇變,二話不說奪門而出……
三個月後,東海岸,一艘黑色大船揚帆起航。
權晉站在船頭甲板上,微鹹的海分拂面,令他面上現出幾分懷念。
“終於要回家了。”
紫意乖巧地走到自家主子身後,甜甜一笑,“少爺此次滿載而歸,定會讓家族中所有人刮目相看,相信再無人會質疑您少主的身份。”
“區區一家之主,本少從未放在眼裏。”
權晉語氣平淡,“那個女人……現在如何?”
“少爺您說陸雲卿?”
紫意暗地裏小心打量權晉,確定自己主子只是隨口一問後,頓時答道:“還是老樣子,不過興許也是知道她無力反抗,這些時日倒是不再絕食,乖乖喫起東西來。”
權晉微微頷首,“且不管她打的什麼鬼主意,任她心裏溝壑有千百條,待得我回到家中去煉藥房取來洗心丹,她自會成爲我權家忠犬,不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