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景深喝完了手中的這一杯酒,才上了樓。
他一步一步走上樓梯,轉動房門,打開了一條縫。
走廊上的燈光,在房間裏面,投下一片光影,藉着光影,可以看到趴在牀上的女人。
爲了在處理身上的傷口的時候不遮擋,夏苒苒的長髮在腦後鬆鬆的紮了個丸子,露出了修長的天鵝頸。
只是,原本光滑的天鵝頸上,卻是被白紗布遮住了一半。
夏苒苒的側臉和手臂上的鞭傷不深,方醫生就沒有給她包紮,是叮囑了不要沾水,上了藥。
夏苒苒趴在枕上,雙臂搭在枕頭上。
手上的半邊臉,正好落在了霍景深的視網膜上。
這一道傷痕很長,顏色很深,看的霍景深一陣陣內心揪緊了。
臉上和手臂上都是這樣,可想她的身上會是怎麼樣的光景了。
他也被鞭子抽過,知道被鞭子抽有多疼。
他是一個男人,能忍,可是她呢?
他想起剛纔看見在書房內的那一片狼藉,碎掉的花瓶和裝飾物,她一定痛的到處躲避,可卻躲不過甩過來的鞭子。
他怕躺上牀將她給吵醒,就靠在牀沿,陪着她睡到天矇矇亮的時候,才起身離開。
就好似從來都沒有留下過他這個人一樣。
霍政科站在窗口,看着霍景深趁着天黑的時候離開,看了一眼,將窗簾給再度拉上了。
夏苒苒一整夜睡的並不安穩,身上的傷痛,讓她一夜醒了好幾次,卻都是迷迷糊糊的半睜開眼睛。
她醒來的時候,回憶起來,還能想起來霍景深半闔着眼瞼,睫毛落在眼下的陰影。
只是,現在睜開眼睛,還是一樣的房間,可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房門從外面輕巧的打開,一個女傭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看見睜開眼睛的夏苒苒,還有點驚訝。
“少奶奶你醒了?”
“嗯。”
女傭將手中的一件純棉衣裙放在了牀邊,“這是三少吩咐的,給您準備的衣服。”
“謝謝。”
“需要我幫忙麼?”女傭十分好心的問。
畢竟現在夏苒苒身上有傷口。穿衣服也不方便。
夏苒苒搖了搖頭,“不用。”
只是一條裙子,她又不是成了廢人了。
夏苒苒在女傭要出去的時候,忽然開口問:“昨天晚上……有人來沒有?”
女傭眨了眨眼經,一副不理解的樣子,“有誰來?”
“就是……四少有沒有回來?”
女傭搖了搖頭,“沒有回來。”
夏苒苒聽見這話,心中有些失落,“沒事了,你出去吧。”
看來,昨天晚上,是她的幻覺吧。
睡前一直是在想着霍景深,所以在睡着的時候,纔會覺得半夢半醒間,是他吧。
她起身,穿衣服的時候,牽動身上的傷口,疼的她頻頻皺眉。
幸而霍政科讓人準備的是純棉的裙子,而且是前開襟係扣的衣服,穿衣服很方便。
她扶着牆面緩緩站起來,朝着門外走,忽然,門從外面推開了。
霍政科手裏端着一個托盤走了進來,看見夏苒苒,“喲,你這是身殘志堅啊,這就起來了?還想要下樓?”
夏苒苒這纔想起來醫院裏別的同事暗地裏議論她的那些話。
她心情不好,想要工作狂來沖淡自己的胡思亂想,卻忘了別的同事之間的對比。
這樣的行爲,在領導眼中,她就是脫穎而出冒尖兒,顯得別人庸碌無爲。
可是,任何行業,不都要有碌碌無爲的人,也要有朝氣蓬勃的人麼?
霍政科看夏苒苒走路實在是費勁,主動伸手扶住了她一把。
“疼!”夏苒苒沒忍住。
霍政科急忙撒手,“抱歉,我沒注意到。”
他避開了夏苒苒身上的傷口,扶着她坐在了椅子上,“手能擡麼,要我喂麼?”
夏苒苒:“……”
她直接拿起了湯匙,“你是故意的吧二少,我讓你喂,你能真餵我?”
“能啊!”霍政科保證道,“既然是我四弟不管你了,我這個當二哥的總不能不管你,是吧,總歸都是霍家的人。”
夏苒苒低頭吃了一口粥。
“昨天晚上……他沒來麼?”
霍政科挑了挑眉。
他在今天清晨的時候,看到霍景深踩着黎明前那段黑暗離開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了。
既然霍景深這麼想要在衆人面前表演兩夫妻之間冷戰離心,他這樣的反派角色,又如何能不幫一把呢?
他笑了笑,“你不是已經知道了麼,何必又多此一問?你想要從我口中聽到什麼答案?不如你告訴我,我說給你聽?”
夏苒苒沒有再說話了。
她默不作聲的喝完了粥,把碗往前推了推,“我喫完了。”
霍政科幫她收了碗,“你還真的是過上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了,愜意的很吧。”
“多謝二哥了,我一會兒就出去。”
“你出去哪兒?”霍政科聽到這話,不由得一愣,“你不是真要帶傷去工作吧?”
“不是,我也不是自虐狂,”夏苒苒自嘲的一笑,“我總不能一直都在二哥這裏,就算是養傷,我也要回到四少奶奶該待的別墅去,要不然總會有人閒話的。”
“閒話?”
夏苒苒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的說,“二哥也不想和弟媳傳出緋聞吧?”
霍政科:“……”
他直接端着托盤走了出去,“趕緊走,少在這兒玷污我的地盤。”
夏苒苒笑了。
在女傭扶着她下樓,離開霍政科的別墅的時候,她擺了擺手,先叫女傭走遠了一點,纔對霍政科說:“二少,這次謝謝了,我欠你一個人情,但是我們之間孩子的恩怨,沒有結束。”
換句話來說,他們還是敵對的關係。
霍政科看着夏苒苒的背影,忽然低頭髮出了一聲哂笑。
如果夏苒苒因爲他出手幫了她這一次,就聖母作祟一筆勾銷兩人之間的恩怨,他倒是覺得她無趣了。
這一聲哂笑,是對着自己的自嘲。
怪不得他和霍景深是兄弟,就連看女人的眼光都如此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