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苒苒的聲音壓的很低。
“你不過就是仗着頌琪是我的朋友，我對我的朋友，百分之百保護她，所以你不擔心我會戳穿你的真面目，”夏苒苒眯着眼睛，“可是，人都是有眼睛的，就算是眼睛看不見，也還可以用心感受，早晚有一天，如果方頌琪發現了真相，到時候對你就不是惋惜和懊悔了，而是噁心，而是恨，你真想要原來那一段初戀最後變成這樣面目可憎麼？”
面具下，陸琨的面容有些慘白。
夏苒苒抱着手臂看着他，“你看，就連你自己，都尚且還沒有弄清楚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麼，到底想幹什麼？哪兒有這麼好的事情呢，什麼都讓你佔了，既想要曾經的初戀，又想要權力地位金錢？”
夏苒苒看人看物，一向是十分透徹，她的話，就好似是釘子一樣，一下一下的扎進了陸琨的心裏。
陸琨站在外面的走廊上許久，等到頭頂的聲控燈滅掉，他也許久都沒有移動。
是他沒有想好？
他想了很久。
夏苒苒說得對，他想要曾經的初戀，又想要現在的金錢權利和地位。
爲什麼不能同時擁有呢？
他相信，憑藉着他的能力，可以同時擁有。
一定有辦法的。
…………
方頌琪在房間裏，就沒有再出來。
夏苒苒去敲了敲門，方頌琪只說她想要一個人靜一靜。
她心中嘆氣。
已經和晚上值班的醫生調班了，現在夏苒苒也實在是不能陪着方頌琪了。
可她又實在是擔心方頌琪萬一出什麼事情……
現在的方頌琪，很脆弱。
方頌琪索性給柯明打了個電話。
“明明，你今天晚上有空沒？”
“有啊！夏姐，”柯明凡事都是個熱心腸，自從和夏苒苒認識之後，不管有沒有好處有沒有報酬，都沒有一句怨言的，“怎麼了？”
“你來你頌琪姐公寓這裏一趟吧。”
柯明一聽，二話不說，直接就踩着自己的小麪包車來了，上了一趟電梯，氣喘吁吁的。
“夏姐，出什麼事了。”
“不是我，是你頌琪姐，”夏苒苒說，“你也知道，最近他的狀態不太好，所以……我這邊醫院有夜班，實在是走不開……”
柯明朝着那禁閉的房門看了一眼，一下就明白了。
他拍胸脯說：“夏姐，你放心，這事兒包在我身上！你儘管去上班吧！”
夏苒苒就幫柯明找了一套洗漱用品，“那麻煩你了，廚房有做好的飯，她晚上沒喫飯，要是需要，熱一下微波爐給她送進去。”
“我明白，”柯明忙不迭的點頭，“我絕對會照顧好頌琪姐的。”
夏苒苒收拾了一下東西，就離開了公寓。
樓下，陸北開着車在等她。
她上了車，說：“去醫院吧。”
陸北沒有發動車子，還是停留在原地。
“她發現了麼？”
夏苒苒滯頓了片刻，才明白陸北口中說的“她”是誰。
“頌琪？”夏苒苒說，“你指的是發現戀愛對象是陸琨？”
夏苒苒搖了搖頭，“沒有發現。”
陸北明顯有些驚訝，“那她……”
難道不該是因爲發現了，所以纔會覺得自己癡情錯付，這樣難受麼？
夏苒苒說：“她是自己想通了，因爲她在音樂廳內，見到了陸琨和朱芊芊伉儷情深，她才發現，她的心其實還是在陸琨身上，覺得把朱啓宏當做了替身，所以……”
這個所以，不用說下去，陸北也明白了。
他本以爲自己敗給了一個替身，一個謊言，誰知道，擊敗他的，依舊是陸琨。
陸北發動了車子。
在路上，陸北沒有說話。
夜涼如水。
夏苒苒轉頭看着窗外那飛快飛馳而過的夜景，眼眸上彷彿是蒙上了一層水霧。
“聽說，你要升職了。”
陸北手指頓了頓，握着方向盤的手沒有動，只是點了點頭，“其實也不算是，就是……”
“決定權給了你，那就在你的手裏，”夏苒苒轉過頭來，看向坐在前面駕駛位上正在開車的男人身上，“陸北，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去努力一把麼，你如果一直在霍景深的身邊當特助，你註定是沒辦法去超越自己的，你就只能當一個機器，上司讓你做什麼，你就去做什麼。”
陸北緊抿着脣，沒有說話。
他緊繃的神經線，已經完全暴露在他凸起的額角青筋。
夏苒苒說：“我說的這些話，你一定心裏都想過幾遍了，你是一個神經清醒的人……”
“其實老闆給我這個名額，也不過就是爲了補償我，支開我，讓我不用再在方小姐身邊……”陸北深呼了一口氣，“我的能力其實達不到，我……”
“那又有什麼關係？”夏苒苒說，“職場上，多少人費盡心力的去託關係花錢，都不一定能拍馬屁拍到真人身上，就算是補償又怎麼樣？你就該得，你付出良多，憑什麼不能接受呢？”
“我……”
“陸北，”夏苒苒打斷了陸北的話，“你太清醒了，有時候，太清醒不好。”
等到了醫院，夏苒苒下了車，站在車門口，對陸北說：“你覺得現在整天圍繞着老闆身邊的生活瑣事去忙碌好呢？還是自己去獨自在商場上創出一番新天地更好呢？你自己考慮清楚。”
陸北坐在車內，許久都沒有移動。
他從口袋裏摸出來一盒煙來，從煙盒裏面取出來煙的時候，甚至有點不受控制的抖。
他是在方頌琪拒絕了他之後學會了抽菸，不上癮，就是有壓力的時候，十分迫切想要一個突破口。
他等到打火機點燃了香菸菸蒂，他忽然想起來，這是霍家的專屬車輛，如果殘留在車內香菸味的話，到時候要費時費力的去散味道……
他就急忙打開車門出來了。
他靠在車門上，看着手指尖明滅的菸蒂頭，苦笑着搖了搖頭。
是啊，夏苒苒說得對，他什麼都不是。
甚至就連坐在車內抽一支菸都身不由己。
陸北蹲在地上，一支接着一支的抽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