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動作麻利點,把這一筐魚給擡出去。”

    碼頭上,一個人指着身穿粗布衣服的女人,“趕緊,就你慢,工資還想不想要了。”

    “我馬上!”

    張雪凝眼前一片昏暗,手臂已經脫力了,卻還是硬生生的將箱子給擡了起來,搬進了貨車裏。

    忙碌了一上午,頭暈眼花,纔拿到了一沓錢。

    一百塊錢。

    她揣着滿是油漬的錢,這是自己辛辛苦苦一整天才拿到手裏的錢。

    晚上,她回到了出租屋裏。

    一間屋子裏面住着八個人,四張牀的上下鋪。

    她進來的時候,別的女工正在聊天說話,說話的用語粗鄙不看。

    張雪凝低着頭,把包放在桌上,就轉身去了洗手間。

    她聽見那幾個女工正揹着她高聲闊論着,“裝什麼裝,還不是跟我們一樣幹着這種粗活兒。”

    “可別這麼說,人家可是大學生呢。”

    “什麼大學生,還不知道是陪着什麼男人睡的得來的呢。”

    “真讓人噁心,什麼嘴臉。”

    “當小三拆人的家庭最可惡了。”

    “嘿嘿,我看你是羨慕吧,人家張開腿就能拿到咱們辛辛苦苦好幾年才能賺到的錢呢。”

    張雪凝從洗手間出來,嘭的一聲甩上了門。

    這一聲響動,倒是讓正在聊天的幾個女工的談話聲戛然而止,嚇了一跳。

    其中一個長得高大的男人看向她,“拽什麼拽,你這是在跟誰發脾氣?別以爲我們是你那相好的,需要照顧着你的脾氣,不想住就滾,你信不信明天就讓你在大街上住!”

    張雪凝低着頭,沒有說話,通過過道,來到了自己的牀邊。

    當初她來的並不算晚,佔據的是下鋪。

    可是有一個後來的女工,直接就把她的鋪蓋連同人都給扔到了地上,“你要麼就睡上鋪,要麼就滾出去睡大街,你自己選吧。”

    張雪凝抱着息事寧人的態度,搬到了上鋪。

    她剛想要踩着上上鋪的時候,一隻腳才踩到了橫杆上,一隻手就伸了過來,一把拉着她的腳踝。

    張雪凝猝不及防下,猛地被拆了腳踝,一下跪倒在地上。

    膝蓋猛地砸在地上,疼的她五官扭曲,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剩下了到抽氣。

    “哼,還在我面前跟我耍威風?你瞪什麼瞪?”

    張雪凝一瘸一拐的站起來,這次她小心了,手扶着欄杆,艱難的上去了上鋪。

    她捲起褲腿看了一眼,膝蓋上面已經是一片青紫了。

    她躺在牀上,眼淚順着眼角流淌了下來。

    這些女工都是白班,夜晚不睡覺,就在下面圍在一起打牌,聲音很吵。

    張雪凝胸中苦悶。

    她的大學畢業證的文憑沒有拿到,現在又怕被景歡的人給找到,萬一把她給滅口了,到時候一切就都沒了盼頭了。

    她寧可現在在這種地方受苦。

    一直到第二天凌晨,這些女工打了一夜的牌,才都去睡了。

    張雪凝卻也該起了。

    她一整夜都沒有睡好,眼下是一片黑眼圈和深深的眼袋。

    她小心翼翼的從牀上下來,輕手輕腳的,生怕是弄出一丁點聲音來,惹了這些人不快。

    她出來得早,碼頭那邊還沒有開始卸貨。

    她在街邊買了兩個包子,經過的時候,看見有一個女人牽着胖乎乎的小男孩,在給他的嘴裏喂包子。

    “好喫,媽媽,我喜歡喫香菇肉包。”

    “好,媽媽下次還給你買。”女人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擡頭就看見了張雪凝。

    張雪凝的眼神幽幽的望着這個小男孩,讓女人背後發冷,拉着小男孩就快步離開了,告誡說:“在馬路上,絕對不要和陌生人說話,聽到了麼?”

    “嗯,聽到了!”小男孩問,“是壞人麼?”

    “是的,那些人都是拐騙犯,就是爲了把你從媽媽身邊拐走的。”

    張雪凝聽着這話,心裏一陣酸澀苦悶。

    拐騙犯……

    爲了把孩子從媽媽的身邊給拐走……

    可是,她的孩子,卻是自己心甘情願的讓出去的。

    她咬着牙,一口一口的喫着包子,腳步向前挪動着,不知不覺,卻走到了一個高門大宅前面。

    她腳步停了下來,不知道怎麼回事,她竟然走到了顧家別墅門口。

    腦中想着的自己的兒子,一雙腳就把她帶到了兒子的家門口。

    她就在旁邊的樹叢裏藏着,她知道,每天臨近傍晚的時候,奶媽都會推着兒子出來在路上逛一逛。

    她只爲了就這樣遠遠地看兒子一眼。

    可是,一直等到了快中午,卻都沒有看到有人推着兒子出來。

    眼見她已經耽誤了半天工,如果再不去碼頭的話,今天這一天的工資就賺不到了。

    但她的腳就好似是生了根一樣,不敢移動分毫。

    她既然來了,就想要見到自己的兒子。

    可一天過去了,天色將暗,可人還是沒出來。

    她的心中不免的慌張,她想要去打探一下,想要去問一問,想要知道自己兒子的去向。

    她就如同是火鍋上的螞蟻,急的團團轉。

    病急亂投醫,她終於還是鼓起勇氣,來到了顧家大門口,“我想要見你們少奶奶。”

    門衛看了一眼張雪凝,皺着眉,“你是哪兒來的,有預約麼,就要見我們的少奶奶。”

    “我沒有預約,你打電話給她,你就說……就說我姓張,我要找她!”

    張雪凝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走出了這樣一條鋌而走險的路。

    景歡正躺在沙發上選新款的美甲,聽見門衛打來的電話,嚯的就從沙發上坐了起來,“你說誰?”

    “她說她姓張。”

    景歡心口怦怦直跳。

    張……

    難道是張雪凝?

    現在這個時候,她絕對不能讓張雪凝靠近顧家!

    因爲上次夏苒苒在辦公室對顧潛簡說的那些話,這段時間,顧潛簡對她就如同是防賊一樣,甚至還派人私下裏去尋找張雪凝的下落了,現在張雪凝來到顧家門口,這不是送上門來麼!

    “你看住她,別讓她走,我現在就過去!”

    景歡已經想好了,一旦是見到張雪凝,要如何去威脅她離開,離開這座城市,讓她再也不敢接近這個城市接近她的兒子,否則的話……

    反正張雪凝的孩子在她的手裏,把柄和軟肋在她的手裏捏着,她有什麼好怕的。

    她趕緊來到了門衛,可是,門衛內,卻是一張完全陌生的面龐。

    “你姓張?”

    “是啊,少奶奶,你不記得我了?前兩天你的女傭在菜市場買菜,買了我的菜沒給錢呢。”

    景歡皺着眉,胡亂的擺了擺手,吩咐一旁的女傭說:“把錢給她!”

    她心裏不禁滿是狐疑。

    到底是她想多了麼?

    張雪凝那種棒槌,根本就不可能想得到別的路子。

    應該是她想多了。

    而就在此時,張雪凝被按在車上,從車窗玻璃看向門口那如同鬧劇的一幕。

    “你爲什麼不讓我過去?”

    夏苒苒坐在一邊,“你如果過去,就對不起你這段時間的東躲西藏了,而且,還會連累你的兒子。”

    張雪凝轉過頭來,狠狠地瞪着夏苒苒,“你別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好像你纔是這救世主一樣!”

    “我不是救世主,”夏苒苒十分平靜的說,“我只是一個母親,一個感同身受的母親。”

    張雪凝不相信,她譏笑道:“夏苒苒,你一直以來都很會說,你就擅長詭辯,將所有的一切都說的好似你最有理一樣,我不會相信你的,你開車門,你讓我下去!。”

    “既然你知道我會詭辯,你又不會相信我,那又何妨多聽我說這麼幾句話呢?”

    夏苒苒吩咐柯明,“開車吧,去綠野廣場的星巴克。”

    “是。”

    柯明安排在顧家大宅附近蹲守的人,今天就發現了這個在顧家大宅徘徊了一天的可疑女人,他當即就去醫院接了夏苒苒過來,沒想到,還真的是沒有白來一趟,果然就是張雪凝。

    來到咖啡廳門口,張雪凝卻執意不肯下車。

    “你有什麼話,直接說就行了,又何必非要讓我下去呢?我下去了,你不怕我跑了?”

    “我說的話和你兒子有關,”夏苒苒問,“你不是想要見你兒子麼,可是今天一天都沒有見到,你難道不想知道原因?”

    聽了這話,就好似是一記重拳打在了張雪凝的心臟上。

    “你知道?!”

    “我知道,”夏苒苒打開了車門,“所以,不耽誤你多長時間。”

    張雪凝沒動。

    柯明翻了翻眼睛,“我覺得你這女人就沒有心,當初如果不是夏姐幫忙,你和你的兒子都得死在手術檯上。”

    張雪凝嚯的擡起頭來。

    柯明看着後視鏡:“是好人壞人都分不清,也怪不得你現在混成這種模樣,也沒人憐憫你。”

    張雪凝的背狠狠地震了一下,她跟着夏苒苒下了車。

    她走進咖啡廳的時候,身上濃烈的魚腥味,引的周圍的人紛紛看了過來,目光裏帶着的是嫌棄。

    夏苒苒找了一張靠窗的位子,幫張雪凝點了一杯卡布奇諾。

    “我記得你最喜歡的就是卡布奇諾。”

    張雪凝低頭看了一眼這咖啡。

    “什麼喜歡不喜歡的,都是一樣的。”

    她本來就不是什麼千金名媛,各種名貴的咖啡或者紅酒在她嘴裏都喝不出來什麼區別,她之前跟着顧潛簡,也不過就是故意裝出來的高雅罷了。

    “你不用說這些有的沒的了,你直接告訴我,告訴我我兒子到底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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