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治的一點點一仰脖就沒了,叉子叉了一口提拉米蘇,回身把威士忌拿出來,給自己倒了兩指。
靄青看着他閉眼喝了一口,咳了一下,“喬治,我知道你有些酒量,喝一瓶紅酒不算什麼,可那不等於你天天喝一瓶頓頓喝一瓶,要知道小酒怡情大酒傷身,你威士忌喝的太多了。”
喬治點點頭,“我知道,我有控制。”
“有控制就好,我希望你能減一些。”
喬治拿着杯子,在手裏轉着圈,“兩指不多,我不會喝超。”
“一指半?”靄青並不想剝奪喬治放鬆的方式,早前不喝酒的自己還想喝一口呢。喬治升職後,明顯壓力大了,谷歌很重視中高層管理人員,六十萬工資不是養閒人的。喬治年輕升的又快,哪能沒有壓力?
可減壓不只是喝酒一項,靄青不想就此事爭執,她和喬治結婚那天起,就約定不吵架,有不同之處說清楚,允許各自的不同,允許各自的空間,不強求同。靄青自己壓不住自己的情緒,一旦爭執起來肯定要吵,乾脆就不要爭執。
喬治相反,越是爭執的時候越冷靜,急躁脾氣的靄青像碰到軟棉花,也沒法吵下去,更何況喝酒傷身,吵架更傷身,還會傷神傷感情。這麼多年,靄青也學會了控制自己一些,“有很多例子,喬布斯,帕瓦羅蒂,壓力加威士忌等於胰腺癌,”靄青在桌子上敲了敲,“酒喝多了傷身。”
話就說到這種程度了,喬治是成年人,應該爲自己負責。
喬治盯着酒杯半晌,點點頭,“你說的對,我答應,一指半。”
他擡眼瞥了一眼靄青,“你看到牀底下了?”
靄青點點頭。
“我是想着今天回來收進洗碗機裏,呵呵,被你先發現了,這個我也改。”
“謝謝。”
喬治放下酒杯,拉起靄青的手,舉到自己的嘴邊,吻了吻,“應該謝謝你。”
兩人對望着,喬治微笑了一下,“嘿,趁孩子們還在睡覺,咱們要不要?”
。。。。。。
橘貓天使的下巴正了過來,正像蔚倩猜到的,不是什麼好事,貝爾醫生確診了。
“癌細胞擴散了,這邊的增長速度很快,我們可以考慮手術把另一半下巴切除。”
蔚倩有些懵,腦子裏滿是天使歪嘴的形象,“擴散了,切了下巴還會在別的部位長,上顎?”
貝爾默默的點點頭,“抱歉,這種皮下膜癌症就是這樣,生長快,很難手術清理乾淨。”
“沒有別的法子?比如化療放療?”
“化療的效果不是很好,如果你願意,可以試試。”貝爾摸着天使的頭,“手術是解決下巴上迅速,”
天使本來就不願意和人類親近,離開家裏熟悉的環境更是六親不認,剛纔被人按着掏了半天嘴,氣得不行,這時嗷了一聲,貓爪子飛快地在貝爾手背上抓了一把。
貝爾的手沒有伸向天使,只是在自己脖子比劃着。
“沒了下巴他這麼喫飯呢?”
“這樣,在喉管處切口,接上一個塑料嘴兒,你可以用針管打入食物,”
蔚倩擡手打住貝爾,“就算切了下巴,開始化療,天使能活多久?”?
“我剛纔說了,化療效果不是很好,對不起,我不看好,我只能說,哪裏長出來,哪裏馬上手術切除,目前看只是侷限在頭部,同時你繼續喉管餵食。”
蔚倩搖搖頭,她無法想象對天使來講這是多麼痛苦的日子,活着又有什麼意義。
“我要考慮考慮。”
貝爾點點頭,“我明白,我尊重你的選擇,任何選擇。”
她遞給蔚倩一個藥方,“這是嗎啡,你去藥房拿藥,直接滴到嘴裏就行。”
蔚倩接過來,“給多少?”
“兩毫升,兩三滴吧,可以多給。”
蔚倩聽懂了,點點頭,接過貝爾遞給她的長筒牛皮手套,按住嘶叫抓撓的天使,塞進寵物包。
一坐進車裏,天使安靜了,瞪着眼睛看着蔚倩,可蔚倩的眼淚卻流下來了,“對不起天使,你說怎麼辦?我不忍心看你挨刀插管,你告訴媽媽。”
正像貝爾所說,囊腫發展很快,天使的嘴都閉不上了,嗎啡給到了十五滴。天使整天躺臥在沙發裏不動,也不喫東西了。
“你幫我做決定啊,”蔚倩和秦凱商量,“開刀切除,插管。過幾天不知道哪裏又長出來,再切除。還是,還是選擇安樂?”
秦凱想都沒想,“我老了就搬去俄勒岡州,那裏安樂死是合法的,人老了病了,沒有體面尊嚴,是非常悲慘的事情。寵物的命運在人類手裏,它們一生的幸福快樂要靠人類對它們寵愛程度,天使在咱們家是幸福的,他的命運在你手裏。”
“可他除了嘴上的癌症,身體其他體徵還都健康,還有活力。所以我才這麼糾結。”
秦凱扭頭看了看天使,“我看不出活力了。”
“知道了,我決定了,我明天給貝爾醫生打電話約時間給,”
好久沒動的天使突然坐了起來,蔚倩和秦凱都扭頭去看,天使跳下沙發,慢慢走到他們身邊,坐了下來。
蔚倩的眼淚一下子涌了上來,“噢,天使,你是在告訴媽媽爲你做這個決定嗎?我明白了,我現在就打電話。”
瓶子裏的嗎啡分成三份,每份有二十多滴,蔚倩都滴給了天使。不知道是嗎啡的作用還是聽到蔚倩打電話約定了安樂死的時間,天使開始在房子裏走動起來,像以前那樣,每個屋子都要巡視一下,家裏每個人都要拜訪一下。
蔚倩跟在天使後面,心裏痠痛,卻也平靜了許多。不像前兩天那樣焦慮了,她知道她爲天使做出了選擇,正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