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晉衣冠 >第111章 老驥喚新駒
    成帝靜靜聽着,郗鑑開口了。

    “陛下尚未親政,而吾輩老臣體貌日衰,臣只恐陛下親政之日,大展宏圖以圖中興大晉之際,在座輔政大臣已垂垂老矣。上不得馬,拉不開弓,提不起劍,縱有丹心,恐無血氣!”

    郗鑑訴說至此,涕淚縱橫,溫嶠陶侃等也唏噓不已,感同身受。

    “愁大傷身,老愛卿莫要傷感,當心身子骨。愛卿忠心體國,未雨綢繆,朕甚爲感動,更有體會。等此次掃平餘孽,朝廷即將再頒新政。”

    其實,成帝何嘗不知朝廷青黃不接,缺乏年輕俊才!

    但自己尚未親政,大政有母后,有王導等老臣,還有貪戀權位身去心留的國舅,恐怕還會受到他們掣肘,因而籠統模糊言之。

    郗鑑接過內侍送來的絹帕,輕輕擦拭一下臉龐,哽咽道:“老臣失態了!剛纔老臣所喜之事已經言明,尚有所憂之事未說。”

    “愛卿所憂者何事?”

    “石勒雖爲明主,但已過知天命之年。子嗣衆多,多爲戰將,更有石虎兇悍暴虐,手握重兵,石勒百年之後,一旦篡權奪位,以他的野心和秉性,北方將空無安寧之日。到那時,朝廷誰來禦敵,如何禦敵?”

    對此,陶侃有切膚之痛!

    “陛下,郗鑑大人所言句句珠璣,切中時弊,北方如此,西邊也是如此。臣帶兵勤王時,成漢皇帝李壽屢次派兵襲擾我西部邊境,掠我生口,奪我牛馬,如芒在背!今大晉兵威正盛,蜀人尚且如此,倘若有朝一日和趙人開戰,蜀人一定會乘虛而入,不得不早作籌謀啊!”

    扼守一西一北邊境的兩位將領有同等危機,不得不讓羣臣深思。

    更讓成帝覺得,朝廷急需年輕將才!

    溫嶠看在眼裏,聽在心上,適時推出了兩個年輕人。

    “此次平叛,桓彝之子桓溫,殷羨之子殷浩堪稱後起之秀。特別是桓溫,馬步騎射功夫了得,深諳行軍佈陣,若假以時日,多加歷練,必能脫穎而出,只可惜至今杳無音信,可惜可嘆。”

    看着成帝轉頭望向自己,王導趕緊啓奏,依然不改他的初衷。

    “桓溫城破之日,臨陣脫逃,蒙陛下開恩,念在桓彝爲國捐軀的份上,免其罪責,還下詔宣城太守江播予以撫卹。但據宣城來報,桓家人至今未到官府領取,不知是何居心。”

    “是這樣!”成帝嘆道,心裏難免失落。

    “陛下,桓溫之才識,實乃同齡之翹楚,其人之膽略,位列同儕之前茅。尤爲可貴之處,是其拳拳報國之心。老臣北上之後,懇請朝廷多方尋找。如若找到,如朝廷不用,請送他回徐州效命。”

    郗鑑從大垂耳口中已經得知桓溫的處境,他明知故問,想以此引起皇帝的重視,達到保護桓溫的目的。

    朝會後,郗鑑領兵北上,劍指壽州!

    “老爺,這些箱子還是搬到府中吧。你看,這鎖釦都被顛的脫落了,再這樣下去,遲早支離破碎,散作一團。”

    管家指着馬車上的幾個東倒西歪的大箱子,小心翼翼的望着祖約。

    “嗯,說的也是,今日就全部取下來,放在正堂好生修補。記住,妥善看管,外人不得靠近,箱子裏的物件要原封不動,萬一緊急之時,也好便於轉移。”

    管家看着昔日的刺史大人,淪落成今日的驚弓之鳥,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祖約連日來唯一的大事不是敦促農耕,訪貧問苦,而是動輒操練兵馬,巡視勘察。

    他這樣做,不是排兵佈陣,不是防禦敵寇胡虜,而是操演逃生之術。

    何時逃離,什麼路線,帶哪些物什,他計算得清清楚楚。

    就連晚上就寢,也不敢裸衣上榻,除了家中的河東獅吼,尋常小妾都近不得身。

    自蘇峻兵敗身死,自己徹底成了孤家寡人,兵不精,將不廣,萬一朝廷發兵追剿,根本無力抵抗。

    唯一的對策就是渡過淮河,北逃趙地。

    壽州與趙地僅一條淮河之隔,朝廷現在剛罹戰亂,無力與趙人鐵騎抗衡,在壽州還能苟延殘喘些時日,以靜制動。

    朝廷如果大赦自己,他甘願交出刺史大印,帶着妻兒老小退隱林泉,憑着這麼多年來攢下的財物,照樣過着富家翁的日子。

    倘若趙人統一北方,以石勒的英明神武,必渡過淮河,飲馬長江,攻打大晉。

    憑着和石虎父子的交情,搖身一變,投靠趙人,自己說不準還能升官發財。

    可是上天有眼,沒有眷顧奸佞小人,大晉並未給他發出大赦,趙人也沒有攻打過來,只好先在夾縫中委曲求全,得過且過。

    祖約此刻最恨的人不是石虎臨陣變卦,撤走趙人騎兵,也非拒絕給予大赦的大晉朝廷,而是將自己拉入賊船的該死的蘇峻。

    只怪交友不慎,誤信人言,將出身名門的自己逼上萬劫不復之絕路!

    兄長祖逖聞雞起舞傳爲美談,北伐中原流芳千古,而作爲一母同胞的胞弟,如果落入朝廷之手,難免落得身敗名裂,挫骨揚灰,氣化清風肉化泥的下場。

    好死也不如苟活着,要不然嬌妻美妾,萬貫家財不知落入誰手。所以,無論如何不能被朝廷活捉。

    “傳我命令,明日加派人手,壽州至滁州一帶遊騎日夜巡邏,輪班值守,一旦發現有兵馬,火速來報。”祖約吩咐道。

    “管家,你明日一早帶些可靠之人,前往淮河岸邊,整頓船隻,所有兵士不準離船,隨時候命。再悄悄叫上幾個心腹之人,作爲暗哨,前往滁州一帶。”

    “是,老爺!”

    “慢着,把那些箱子裝上馬車,老爺我明日還要操練。”

    “是,老爺!”

    管家搖頭苦笑,心想爲何一母同胞的兄弟,做人的差距能成他們這樣子。

    祖約確非賢才,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國,誇誇其談,畏首畏尾,屬兔子的,一有風吹草動則撒腿就跑。

    屬兔子的性格雖然遭人恥笑,卻救了他兩次。

    一次就是沒有追隨蘇峻去建康,而是派遣侄子代自己前往,結果自己得以逃脫。

    還有就是接下來即將發生的這一次。

    次日一早,大營中吹起嗚嗚的牛角聲,壽州刺史府兵士進出頻繁,妻妾家小動作飛快,雖然忙作一團但井然有序,忙而不亂。

    祖約作爲總指揮,滿意的點了點頭,工夫沒有白費,總算有了收穫。

    “報,刺史大人,南城發現敵情,有大軍向壽州城進發,似有攻城跡象,請大人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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