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晉衣冠 >第140章 兄弟鬩於牆
    呆若木雞的劉言川醒過神,終於開口了。

    “把弟兄們分成三類,體力好鬥志高的編爲一組,全力整訓,人人都練成勁卒,作爲征戰的主力;次一等的編爲一組,作爲輔助,既可以替補征戰,也可防守山寨;最次的編爲一組,在山上佈置坑洞陷阱,準備衣食糧草等等。”

    “因材施教,好主意!”桓溫讚許道。

    “言川,你挑幾個武功高的機靈點的,而且要是信得過的弟兄,到時候我親自教授,然後他們再教授弟兄們,只能一步步來了。”

    “沒問題!”劉言川爽快答應。

    “還有,恩公說要演練騎射,弓箭山寨倒是有一些,戰馬只有三百餘匹,十個兄弟都輪不上一匹。怎麼練,難道用木馬?”

    桓溫沉思了一會,突然說道:“戰馬還是胡馬好,有耐力,又有爆發力,最適合戰陣拼殺。咱們可以想想辦法,到胡地去採買。”

    “大哥,戰馬屬於違禁品,無論大趙還是大晉,都不能公開交易,違者是要掉腦袋的。”沈勁頭搖得像撥浪鼓。

    “那就偷偷採買,不從官方渠道,咱們可以到一些偏遠部落的牧馬場,應該會有辦法。”

    桓溫回想起兗州的往事,鮮卑人就盛產良馬!

    談起作戰物資,劉言川方顯出流民本色,可以說是一窮二白。

    衣食嘛,山寨倒是不愁,一年半載不會餓肚子。而刀槍兵器盔甲盾牌,是稀罕物。平時遇到山頭火併,弟兄們基本上都是赤膊上陣。這些東西,想搶都沒地搶去。

    還是搶搶搶,劉言川流寇觀念根深蒂固,一言不合就是搶!

    桓溫白了他一眼,認真說道:“今後,我芒碭山雖非朝廷軍士,也絕非山賊草寇,要逐漸把這些烙印洗乾淨,從心底裏洗乾淨。物資歸根結底要從戰陣上繳獲,以戰養戰,以戰養兵。”

    “俺失言,俺失言。”劉言川迭聲認錯。

    “大道理俺也懂點,以戰養戰那是長久之計,燃眉之急如何解決?難不成現在弟兄們就衝到大趙軍營裏?還有,咱們囊中羞澀,想買也買不起。”

    棘手的問題來了,買不起,搶不得,眼下又沒有戰事。搜腸刮肚,還是沒有良策。

    最後,不得不採取劉言川的辦法,還是要重操舊業,乾點無本的買賣——搶!

    不過桓溫立下規矩,不搶尋常百姓,只對官宦富戶;不傷害人性命,只取金銀細軟。攢足了錢,才能辦大事!

    日子一天天過去,聽到夫子崖和斬蛇坡的校場上傳來的聲聲口令,桓溫知道弟兄們正在按照自己的計劃奮力操練,很欣慰。

    有時候,自己激動之下都想下去親自示範,可心中的隱憂未退,和兄弟們還不是坦誠相對的時候,只好耐住性子。

    “大哥,都個把月了,咱們天天躲着也不是辦法。咱們就在洞裏指手畫腳,運籌帷幄?諸葛孔明還要親臨戰地勘察,你倒是沉得住氣!”

    沈勁一個勁的催促桓溫,希望能早點排除隱患。

    “此事我也一直掛念在懷,一直沒有合適的時機,內憂不除,何以御外敵?”桓溫心裏也急。

    沈勁嘟囔道:“是不是我們過於敏感,對芒碭山太陌生,纔會產生懷疑,也許只是巧合呢?”

    桓溫低頭不語,他還在思索,爲何劉言川到了臥虎崗不久,就遭遇有預謀的突襲,是偶然暴露行蹤,還是別人事先安排?

    在突襲後不久,轉危爲安了,二當家恰恰率人趕到,是按照事先和劉言川的約定前來救援,還是來查看死傷情況的?

    他覺得,今後的路很長,不能心存僥倖。

    “我記得你不是挺喜歡冒險的嘛,博望驛站刺殺,還有長塘湖阻擊韓晃,怎麼又突然謹慎起來?”

    桓溫反問道:“誰說我喜歡冒險?誰不想穩妥謹慎?情勢需要,纔會選擇冒險,但是必須有一個前提。”

    “什麼前提?”

    “謹慎!”

    桓溫言簡意賅,因爲冒險和謹慎本身就是一對冤家,相輔相成,膠漆一樣分不開。

    冒險必須是在謹慎的基礎上,精準判斷,嚴謹分析,而且要勝算很大,否則就是衝動,是蠻幹,而下場只有一個,失敗!

    就像樗蒲一樣,看似賭的是運氣,實際上賭的還是技巧,當然還有心理。

    “噔噔噔!”聽着這粗狂的腳步聲,二人知道,是大當家的來了!

    “大當家現在變成了小當家的,大臉蛋變成瓜子臉了,整整消瘦了一圈,這樣看,好像還英俊了些。”沈勁迎上去,調侃道。

    “老弟又取笑俺,還不是恩公的指令給鬧的!”劉言川汗巾溼透,氣喘吁吁的抱怨。

    “恩公,實不相瞞,本來還以爲自己腰腿靈活,誰知個把月下來,腰痠腿疼,實在是有些支撐不住了。”

    “你呀當了首領,鍬鎬不動,整日頤指氣使,養了一身懶肉,攢了一身肥膘,當然喫不消。”

    沈勁一頓奚落,劉言川氣得吹鬍子瞪眼睛,上來就抓住沈勁,二人扭作一團。

    “別鬧了,弟兄們情況如何?”

    “弟兄們哪有俺的境界高。他們這些日子有嘔吐的,有暈厥的,還有跑肚子拉稀的,抱怨強度太大。還有人風言風語,說自己明明是流民,不想成什麼英雄,混喫等死過一輩子就行,俺真恨不得扇他幾耳光。”

    桓溫一臉憂慮,看來想要造就一直彪悍善戰的隊伍,絕非一朝一夕之功。怎麼辦?

    他苦思冥想對策,想起郗鑑在徐州治軍的點點滴滴。

    劉言川看到桓溫的神色,還以爲不高興呢,趕緊安慰道:“沒事沒事,只是少部分人抱怨。不過,俺擔心長此以往,會擴散下去。到時候大多數人都這樣,就難辦了。”

    桓溫理出了思緒,此事還真不能着急。

    從閒散的流民到悍勇的勁卒絕非一蹴而就,他們打退堂鼓,發牢騷很正常。

    想要破解癥結,關鍵在於,他們不知道爲什麼要這樣做,還有,這樣做能有什麼益處!

    就像一個人獨自在山路上奔跑,路兩旁山花爛漫,終點就在下一個山頭,他會堅持奔跑。

    如果兩旁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到,也沒有人告訴他終點究竟在哪,或許永遠跑不到頭,那個人立馬就會泄氣,失去奔跑的勁頭。

    所以,兄弟們沒有幹勁,也是可以理解的。

    良方就是需要一場大戰來讓他們明白奔跑的益處,還需要一次鼓舞讓他們明白奔跑的意義。

    只不過,必須先要完成一件事纔行……

    “此話當真,你小子沒看走眼?”

    四當家倒吸一口涼氣,雙目緊盯着手下的一個嘍囉。

    “四哥,小弟在你面前不敢胡言亂語,那日從臥虎崗回來,大當家讓我們走在最前頭,他們壓陣走在後面,當時小弟無意中瞥了一眼,發現他們是七個人八匹馬!”

    老四驚問道:“你是說少了兩匹馬?”

    “正是!他們一共十人,陣亡了三個弟兄,馬匹應該完好無損,應該是七個人十匹馬回來,馬怎會少了兩匹?馬匹在山寨是稀罕物,比弟兄們的性命還重要,怎會隨意丟棄!”

    四當家感覺上當了,受了老大的愚弄。

    當時劉言川回山,有老三陪着,自己和二當家在山上,並未聽聞查找到桓溫下落。

    “小弟的意思是,兩匹馬肯定是留給那兩個人了,其中就有大當家一直要找的恩公。”

    “閉嘴!什麼恩公,我看是雷公,等他來劈我們的!”老四身旁一個兄弟恨恨罵道。

    老四也憤憤道:“好好的山大王不當,放着喫香的喝辣的清閒不要,非要練什麼兵,幹什麼大事。我們是山匪,要幹什麼大事?我看都是雷公背後慫恿的。對了,你小子爲何過了這麼長時間才說?”

    “小弟哪有機會啊,前陣子先被調去伐樹,開挖洞穴,後來又分組演練,一直沒有機會。這不,乘今日大雨,演練暫停,纔有機會溜出來偷偷見你。”

    此人見老四沉默不語,靈機一動,獻計道:“四哥,如果真有倆人進山,總歸要喫住,要露面,難道一輩子像靈位一樣供在供桌上?”

    “你什麼意思?”

    “小弟是這麼想的。”小嘍囉低聲耳語了幾句,聽得大夥眉開眼笑,一個針對桓溫的計劃形成了。

    “四哥,現在山寨不少兄弟流言蜚語滿天飛,這樣下去遲早要出事,你也是山寨首領,要趕緊想想轍,查出這個雷公!”

    老四看起來有點木訥,不太愛說話,點點頭起身離去。

    “恩公,你真的要北上買馬?”

    “是啊,時不我待,弟兄們近些日子拳腳功夫很有起色,兵刃格鬥有模有樣,不過步軍再強,也禁不起騎兵的衝殺,在戰場只能處於劣勢。沒有馬匹,騎射就無法進行。”

    桓溫之所以急着要去,是因爲他發現,晉趙雙方看起來靜如止水,水面之下,卻暗流翻涌,隨時有可能噴發,形勢迫在眉睫。

    路線已經想好了,他打算繞道徐州,經蘭陵和金鄉,北上兗州一帶。在青州時,他就知道那裏是鮮卑人的領地。

    至於何時動身,當日是等秋高馬肥之時,那時候,不僅馬多,良馬駑馬更容易分得清,還能殺殺價錢。

    關鍵是,他要早去早回,他沒有忘記,和木蘭在碧霞宮的七夕之約,一定不能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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