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城下之盟!臣服是暫時的,是被迫的。鮮卑人是身體歸順,骨子裏不會屈服。”
桓溫想起在兗州救下的那對兄妹,他們被趙人蹂躪屠戮,仇恨鐫刻在血液裏,只要有時機,他們就會反抗。
因爲鮮卑人兵強馬壯,驍勇善戰,不會甘心一直如此,形勢逼迫而已。而且,鮮卑領地之內,趙人也不會嚴密防控。
啓程之前,他還有一樁心事放心不下。
桓溫單獨叫來劉言川,將心底的擔憂細細說了出來。
劉言川頻頻點頭:“好,咱們先這麼辦,然後再這般這般……”
剛回到自己的營寨,嘍囉就來報告,說四當家在裏面,等了很久,似乎有急事商量。
“老四,什麼事啊,要你親自過來,打發個兄弟過來說一下就是了。咱山寨還能有什麼大事,天塌下來了?”
老四試探性的問道:“大哥去哪了,兄弟我等了這麼久。往常你可是呆坐在營寨內,懶得走動的!”
“沒有,俺剛纔悶得慌,到後山巡視一番,看看還有什麼地方要加固要整理的。”劉言川佯裝無事,隨口扯了個謊。
“現在幾個山頭弟兄們都忙碌起來,俺也不能閒着。說吧,找俺什麼事?”
“是這樣,最近這些日子,弟兄們又拾掇山形,又分組演練,實在喫不消。一些弟兄風言風語,怨氣很大。”
老四盯着大當家的眼睛,又問道:“大哥到底是怎麼想的,是不是找個合適機會,和大夥交個心透個底?否則沒頭沒尾的操練下去,弟兄們也納悶,說大當家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劉言川一聽,四當家是在套自己的話。
換了個人似的,意思就是說,山寨裏是不是來了什麼人,指點了什麼,否則怎麼會一反常態,和之前的懶散判若兩人。
看來,桓溫猜得沒錯,山寨裏或許真的有人有異心,照現在來看,老四就存在嫌疑。
不過如此斷定還爲時過早,他說的問題也是實情,還是要試探試探老四,興許他真的就是這麼想的。
想到此,他悄悄向小嘍囉使了個顏色,小嘍囉會意,離開了山洞!
“小兔崽子,想造反嗎!練好本事,將來活命的機會才更大。風言風語,造謠生事,說,是哪個營寨,老子先給他放放血!”
老四慌忙阻止:“不妥不妥,你這樣去,豈不是把我給賣了。我今後還怎麼在山寨混下去?弟兄們誰還敢跟我說實話?”
“婆婆媽媽的,像個娘們,豆大點屁事,看把你嚇得。俺知道了,過些日子,俺和各位頭領再嘮叨嘮叨,你先回去吧,操練之事,你們營寨一刻也不能放鬆。”
“大哥你就擎好吧,小弟沒二話。”
四當家剛出門口,迎面差點撞上一個小嘍囉,低着頭,腳步匆匆,鬼鬼祟祟的還端着一個大食盒。
“站住,有沒有規矩,看見當家的也不行禮,找抽是吧?”
“小的該死!小的急着給大當家送飯,走得急沒瞅見四當家的,恕罪恕罪!”
四當家看了看食盒,疑惑道:“才什麼時辰,離晌午飯還早着呢!”
“哦,去吧。”四當家盯着偌大的食盒,心裏犯起嘀咕。
“四哥,有什麼發現沒有?”
回到營寨,幾個心腹急忙圍過來打聽。
“有,的確有情況。”四當家把剛纔對話的情況說了一遍。
“大當家說他過幾天就會有辦法,他如果自己有辦法,爲什麼現在不用?不打自招,背後一定有什麼高人指點。”
“也許大當家現在忙得很,沒工夫解釋。過幾天走上道,弟兄們習慣了,他再來給大夥鼓鼓勁。”
大傢伙一言我一語,七嘴八舌議論開來。
“靜一靜,聽我說,剛纔有個怪事!”
四當家果然說起食盒的疑點。
“大當家一向早起,山寨卯時早飯,自己出來已近巳時,他還未用早飯。說明大當家起牀後就出門了,而且在外面呆了很久。還有就是那個大食盒,裏面那分量,估計他一個人一天也喫不完。再說,這個季節天氣是暖和,可山上風大,飯很快就涼了。”
四當家越想越不對勁,問道:“弟兄們,今早在前山,可否見過大當家的?”
“沒有,弟兄們有的在演練,有的在值守,沒見着。”衆嘍囉異口同聲。
裏面有個機靈的,言道:“四哥,這還不清楚嗎,大當家肯定去了後山!”
“不對啊,後山沒有住人,是個空營寨。”
四當家自言自語,忽然,他明白了,後山一定住進了人!
“言川,怎麼樣?是否已經佈置下去?”看到劉言川拎着食盒進來,桓溫趕緊問道。
“恩公,巧的很,俺一回去,他就在營寨等着。俺就把早上你交代的事學了一遍,現在就看他上不上鉤了。”
怎麼回事?難道是四當家的?桓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心中,老四的確存在嫌疑,但嫌疑沒有另一個人大。
想不到流民窩裏水還挺深,要拭目以待,揭開謎團。
入夜時分,後山山道兩側,兩個黑影輕身輕腳,靈活的像狸貓一樣,爬到路兩邊的樹杈上,盯着山路,靜靜的等待着,等着魚兒咬鉤。
只要有人從劉言川的營寨向後山走,一定就是心懷鬼胎之人,便可以揪出背後主謀。
食盒就是誘餌,魚兒一定會上鉤!
讓桓溫失望的是,連續兩個晚上,沒有任何動靜。難道是自己杯弓蛇影,小題大做了?
“恩公,自打臥虎崗回來俺也在留意,幾次觀察下來大傢伙都沒什麼異常。也許我們想多了,確實是巧合,就說那天他找俺說起操練情況,也是他分內之事,應該沒有什麼破綻。”
桓溫冷冷道:“但願是巧合,可世上沒有那麼多巧合的事情。”
“如果這一切不是巧合,那就太可怕了!一直呆在你身邊和你朝夕相處的這個人心機太深,他躲在暗處,關鍵時在你背後捅上一刀,還不露出任何痕跡。言川,你怕嗎?”
劉言川嚇了一跳,感覺脖頸後發涼,冒着絲絲寒氣。
“恩公,你可別嚇俺,俺在戰陣上,真刀真槍都不皺一下眉頭,就怕背後有人捅上一刀,放一支冷箭。他究竟是人是鬼,你趕緊想個辦法再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