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晉衣冠 >第182章 諸將爭陰拱
    讓王導侷促而尷尬的是,他此時遭遇圍攻,竟然沒有一個人支持,就連皇帝都保持緘默,還有這樣讓人心寒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心裏恨死了路永,埋怨這頭蠢貨自行其是。

    只有自己清楚,之所以一步步扶持路永,是因爲二人之間不可告人的約定。

    囁嚅一陣子,也想不到合適的應對,唯一的辦法就是表忠心。

    “老臣之所以對其包涵忍耐,目的就是想以一州之地安撫他們,換朝廷平安。老臣爲君爲國,一片丹心,蒼天可鑑!”

    荊州長史冷冷道:“原來是這樣!既然丞相如此忌憚路永,投鼠忌器,而不敢處置,那好,陶刺史說了,他願意爲丞相效勞,去除朝廷的這顆眼中釘!”

    王導哪能答應,急切道:“陛下,老臣以爲,應速派特使趕赴江州,敦促雙方罷兵息戰,以免生靈塗炭,空耗國力啊。”

    不待成帝開口,長史悍然的表明了荊州的態度!

    他臨來時,陶侃交代,他不接受任何調停,不需要任何欽差特使,他甘願冒着抗旨的罪名,也要把路永拿下,徹底消除朝廷的這個毒瘤。事後,哪怕將其問罪下獄,斬首示衆,他也絕不喊冤。

    陶侃的話鋒凌厲而決然,羣臣一片譁然。

    有的人埋怨陶侃太張狂,有的則以爲,陶侃是被欺負到家了,實在是忍無可忍。

    階下的王導面有懼色,而庾亮兄弟則心花怒放!

    朝會居然就這樣不歡而散,回到崇德宮,太后仍然毫無起色,成帝更加煩悶。

    宮內有庾氏兄弟,還有司馬晞和司馬昱兩位皇叔在場,成帝越想越覺得憋屈。

    他心裏在想,陶刺史也是老成持重之人,這樣悍然起兵,如果真要說他是反叛,他是百口莫辯,真不知是怎麼想的?

    而武陵王司馬晞獲悉後,卻大放豪言,說陶侃擁兵自重,眼中全無朝廷法度,只顧一己私慾,未經請旨便擅動刀兵。

    他毛遂自薦,願意率中軍前往,勒令雙方停戰,誰不順從,就以大逆之罪論。

    除了他自己之外,所有人都看得出,這是蚍蜉撼樹!

    到底還是會稽王司馬昱給他下了個臺階,以中軍拱衛京師,護佑皇室安危爲由,反對討伐荊州,再者,若陶侃一意孤行,不遵旨意,三方混戰起來,後果更加難測。

    司馬晞還有爭執,成帝苦笑道:“四皇叔還是安心整訓中軍,你那兩下子,怎能是陶侃對手?”

    “陛下,臣也率中軍和大趙征戰過,窮兇極惡的趙人也沒從臣這裏撈到什麼便宜,難道他荊州兵比趙人精騎還強?”

    司馬晞一臉不屑,早就忘了在梁郡水獺川栽的大跟頭,還在大言不慚。

    庾亮對陶侃雖無好感,但雙方利益此刻居然一致起來,必須得爲他賙濟,說上兩句。

    “臣和陶刺史不僅素無交情,還曾有過節,但此時臣須爲他說句公道話。陶刺史在兩次叛亂時立下大功,底定朝局。陛下和先帝對其讚譽有加,此次動兵,究其內心而言,不過是用一戰來吐胸中長期積壓的塊壘,絕無二心。”

    成帝的判斷和庾亮基本一致,可是,任由他們打下去也不是辦法。他們打的是大晉的軍士,損耗的是朝廷的錢糧。身爲一國之君,默許臣下私鬥,讓後世之人如何評說?

    庾亮勸道:“時也勢也,不可逆勢而動。陛下忘了,前陣子就在這裏,太后和臣勸導陛下說過的那句話?”

    成帝想起來了,那句話也是庾亮當時說過的。不加干涉,靜觀事態發展,順勢而爲,讓膿包自然生長,直到它們自然脫落!

    庾冰也幫腔了,說長痛不如短痛,今日不除掉這肘腋之患,將來就會成爲腹心之疾。

    用陶侃的刀誅除路永這個禍害,而用來警醒背後的幕主。皇帝可效卞莊刺虎,待二虎相爭,筋疲力盡,折損了牙齒,磨破了爪子,虎就變成了大貓。

    成帝若有所悟,點了點頭。

    他暗歎薑還是老的辣,自己雖比同齡人心智成熟得多,但比起這幫老臣來差距還是很大。

    說得對,自己親政後,必須政由己出,走出這些老虎的影子。眼下,就由着他們火併吧!

    庾冰好像讀懂了成帝的心思,勸道:“陛下即將親政,難道還想猛虎在側嗎?如此良機,何樂而不爲呢?當務之急是傳旨徐州,加強防範,不可讓趙人乘隙而入。”

    成帝頷首贊同,殊不知,東山有老虎,西山也有老虎!

    三日後,郗鑑接到了朝廷的文書,於是吩咐殷浩召集將佐幕僚前來議事。

    州衙官廨裏,殷浩先來通知郗愔議事,發現門是虛掩着的,他悄悄探出腦袋,想看看郗愔在忙碌什麼。

    結果,他驚訝的發現,榻上、案几上整整齊齊排滿了鐵錢,擦拭得乾乾淨淨,而且,一旁的箱子裏還有耀眼的黃白之物。

    郗愔正蹲在地上,一遍一遍的清點,生怕有所閃失。

    “我沒有看錯吧,郗愔,你攢了這麼多積蓄?”

    郗愔嚇了一跳,一把將箱子蓋上,還轉身遮擋,顯得很驚慌。

    “你跟鬼魅一樣,進來怎麼一點聲音也沒有,君子遇此,難道不應該敲門通報嗎?”

    殷浩委屈道:“真是冤枉,我喊了幾句你都不應,看來你是鑽入孔方兄的錢眼中去了。”

    “嗨,你哪裏知道,世道兵荒馬亂,官場爾虞我詐,什麼權位官位都是過眼雲煙,還是黃白之物可親管用。”

    郗愔既是爲自己辯解,的確也是對金銀錢幣動了真情,怎麼看怎麼爽心悅目,怎麼看怎麼覺得還是太少。

    殷浩笑道:“我就納悶了,誰能像你一樣,父親位爲三公,內兄又是當朝第一大族烏衣巷王氏,要這些錢財還有何用?”

    “打住!你有所不知,我父親位高權重,但清正廉潔,沒有爲我攢過什麼家當,就連姐姐出嫁到王家,資從甚簡,幾近寒酸。你也看見了,他老人家年紀一大把了,還一直孤守北方,我還得陪着他。”

    郗鑑的這個遭遇,殷浩也很同情,爲他打抱不平!

    郗愔此前就向他袒露過心扉,說,有時候想一想,還不如做個京師一帶的小縣令來得滋潤,三公爵位真是虛名累人,將他父親困在邊城。

    真怕哪一天趙人大舉進攻,趙人兇殘,毫無人性,到時候再發生什麼意外!反正郗愔是不想再在徐州待下去了,天天提心吊膽的。

    殷浩搖頭嘆息一聲,寬慰道:“杞人憂天,快走吧,刺史大人召集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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