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流風吟 >第一節 亢龍弒神
    “隆............”,不周山的山頂被平平的削去一層。山風吹散漫天煙塵,漸漸顯出一立一跪兩具人形。

    站立的老者雙手背於身後,寬大的墨色衣衫在風中獵獵作響,飛舞的白髮和挺拔的身姿,彷彿組成了一尊與這座萬丈的大山融爲一體的石像,威嚴而不可侵犯。

    只是長袍下露出的一截粗壯蛇尾,以及那對如寶石般全藍的眸子,透着無盡的詭異。

    “石像”般的蛇尾老者左右雙手從兩肩的皮鞘中拔出飛劍,左劍正握,右劍反握,冰冷道:“‘亢龍三劍’,亦不過如此。東方太昊·伏羲怎會命殞於此?請再來第二劍,半神·子羽!”

    跪着的青年狼狽不堪,一襲貼身戰衣早已被血污浸透而不分本色。他拄着羲皇(紫微)長劍,另隻手緊捂住前胸。

    緩緩地擡起了頭,青年臉色蒼白的駭人,濃眉下的雙眼凝起一層病態的白霧。原來激發“亢龍”第一劍的代價就是交換他的光明。

    見那被喚作“子羽”的男子遲遲未動,老者怒極,健碩的腰胯一抖,帶動肩臂,右手飛劍化爲裂缺,激射過去。

    子羽雖已料定對方會先出招,但突如其來的失明,以及“亢龍劍勢”的反噬,令他不及後仰或平移閃躲,只得順勢踏前左足,身體側成一線,飛劍將將擦過胸口。

    已深陷險境的青年乾脆一咬牙,將長劍急舞成圈,劍影化成盾牌護住身前,竟全速向前衝去。

    老者面似古井不起波瀾,左手自下而上,往子羽跟前一揮。射出的飛劍雖被羲皇長劍震偏,但仍在青年的右大腿外側劃過,激起血花。

    又恢復到近戰的距離了,子羽右手挺劍而出,卷擊向對手。

    老者左手射飛劍的同時,右手伸向後腰,握住插在腰後的飛劍劍柄。

    雖然目不能視,而對方的這一舉動,子羽依舊感知得清清楚楚。他有信心,在老者拔劍出鞘前,自己的五成“曜炫一劍”就會沒入其咽喉。

    距離意外地再次拉開了。

    老者並非後退,而是全無徵兆地向上騰起。子羽習慣性地仰頭,陽光掩映着他死灰色的雙瞳,同時也反射着空中老者手中的銀芒。

    一道血路,沿着子羽右肩和背項爆開,飛劍直直沒入山岩。老者暗歎對手這副半神之軀的敏捷,飛劍既沒命中要害,更未令其手臂廢掉。

    他落下時,蛇尾一點到地面,就向後反彈,身子急速回退,謹慎地保持着安全距離。

    子羽再一次站直了身子,面對這座註定無法逾越的“高峯”,他重新穩穩地平舉起長劍。

    “盤古啊,正是因爲死亡的存在,生命纔會顯得光芒四射。對於永生的神族而言,你們的生命早已暗淡無光了。”第二劍化成一條周身崩裂着電光火石的長龍再一次咆哮着騰空而起。

    “請記住。我叫‘隼’!!”

    -

    十八年前……

    蟾輝清露冷,滿目迥無塵。

    光散飛螢舞,木幽倦鳥喑。

    月光穿過古樸的窗櫺,桂影斑駁地灑落在一張純樸無邪的稚嫩臉頰。那少年撐着沉甸甸的腦袋,思緒萬千。誰都不曾料到(包括他本人在內),自己一純打醬油的貨,還真入了“雲瀑門”!

    “雲瀑門”——三百年前,玄穹祖師於雲瀑山閉關五十載,一朝開山立教,對芸芸黔首佈道七日。絕大多數的當世才俊均未收入門,但僅授祖師寥寥點撥數語,也是已覺醍醐灌頂、心靈通透,從此不願再墜俗世。

    那些仰慕者紛紛在雲瀑山外定居,過着韜光養暉的隱世生活。並以期有朝一日,可再得祖師教誨。久而久之,成了一個與世隔絕的淳樸村落。這便是雲瀑外院。外院村落的居民既守衛着雲瀑門前的一片清淨,同時也負責接納慕名而來的應試者。

    少年費力地擡了擡左臂,又一次苦笑地搖搖頭。他一點都不喜歡這種感覺,周身都籠罩在莫名的壓力之下,連腦袋都迷糊得厲害,當然平時也不太好使。

    扭頭看了眼,隨他一起入門的同齡朋友,好像是名叫“曉”吧。他之前和此人並不熟絡。曉大概是昨天獨自投宿外院的,之後便一直待在屋內,未曾與其他人有過交流。

    瞅瞅人家,生得眉清目秀、俊朗不凡,一襲飄逸的青衫清清爽爽,當下氣定神閒地在臥榻上打坐,呼吸均勻,前胸微微起伏;而自己呢,披頭散髮貼腦門,舊衣破褲貼身軀,跟剛被打撈起的溺水者一般無二。

    少年兀自哀嘆:人與人的差距,咋就那麼大吶!

    “隼,你第一次來到玄界,可能會諸多不適。早些休息,明早我們那神經兮兮的師父,固然會傳你些基礎武道的。”曉口吻平淡地建議。

    “隼”——那個雪夜,被置於了雲瀑山門外石階上的棄嬰,直到第二天,才被打掃山門的外院居民發現。誰都無法想象,這般孱弱的小生命是如何度過這風雪交加又孤獨無依的夜晚。

    村正解開包裹在嬰兒身上的裹布(其實是件染血的徵袍),未察覺這孩子有何異常。僅在袍裾一角,發現紋着個字跡娟秀地“隼”字。於是,嬰兒便有了名字“隼”。從此,隼也就被寄養在雲瀑門的外院。

    他是外院居民合力養大的孩子。這裏沒有他的父母,但彷彿又全是他的父母。許是自幼起就混跡在這些寧靜淡泊的村民中,隼比同齡的孩子要來的更開朗和釋然。

    所以瘦弱的他總是樂呵呵地山裏鄉間跑來跑去,大家都喜歡他,他也愛雲瀑外院。如今已是十歲的少年郎了。

    “哦。”被對方打斷思路後,隼愣了一下,隨即問到,“那你怎麼就……”話還沒說完,他便見曉已然倒臥,臉朝內睡了。真是個無聊的傢伙,入門至今就沒好好說過什麼話。

    “神經兮兮的師父。”想到雲瀑門的開陽子,隼又忍不住咧嘴笑起來。其實他倒是蠻喜歡這個師父——開陽子·懷弈。

    還記得在山門前首次遇見雲瀑三子時,他們遠遠地傲然屹立,相貌明滅不現,宛如天神下凡般神祕。兩男一女都是一襲寬大的黛色道袍,左袖上繡着七顆金閃閃的星星,成北斗狀分佈,分別有一顆星要明顯較大於其他六顆。

    右側左袖上搖光星略大的雲瀑道人是位“女天神”。她袖口及下襬繡有金色的雲邊,腰間被條絳色的絲帶微微束起,原本就輕盈高挑的身姿勾勒得更是精妙。

    只有她雖似鳳翔九天般威嚴,卻仍給人以春風拂面般溫暖。

    另外兩個就跟石雕似地,緊繃着身體,冷峻的目光都刺的應試者靈魂生疼。當中一人便是他的師父——開陽子·懷弈。

    可有誰想到,入得雲瀑門後,會是這般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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